只是对于这种事,岁岁与平安不过是两个光杆司令,便是有心去打听,也实在没有打听消息的渠道与人脉。
更何况,梁老太夫人现下已经不太管事,但威望犹在,梁家上下似乎得了他们的叮嘱,不该说得,那便是一分一毫也听不到风声。
平安自那日被梁老太爷拉去谈心之后,便变得十分忙碌,整个不见个人影,梁老太爷似乎说到做到,先是让几个年轻人带着平安先是出了几次海,然后便去巡视梁家在海泉的商铺,还没等铺子看完,又迫不及待地押着他去看那些账目,颇有一种恨不得他立刻能学会所有,然后继承家业的急迫。
岁岁到底是个外人,虽顶着平安未婚妻的头衔,但终究不好插手人家的家事,每日陪着她的,也大多是梁家女眷。
或许是怕岁岁闷,又或许是不希望她老是将目光盯在梁家上,梁老夫人不知道从哪找了些病人来,让她给那些患有陈年旧疾的妇人娘子们看看,偏偏她找来得这些妇人娘子又都算得上是亲戚,岁岁自然不好拒之门外,好在她们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一般,纷纷错开了时间,一日只来一家,等上一位看得差不多了,下一位才会恰如其分地出现。
时间上,掐得又准,又不会将她累着,简直完美。
不过嘛,除了不让自己掺活梁家的事情,其他要求倒是十分轻易便能满足。
知道岁岁喜欢搜集医书孤本,不多时,她的屋子里头便多了厚厚一叠,便是师傅那,也未必有的好东西,这原本自然不能被她拿走,于是岁岁除了医治那些妇人娘子之外,又多了誊抄副本这一活计。
不单是如此,那些妇人娘子也十分乖觉,酬劳也不送那些伤人情分的金银之物,而是变着法地讨她欢喜,她不过偶尔说漏一句,便有人巴巴地送上她心心念念想着给大师兄治旧疾用的五彩琉璃,足有半匣子,且颗颗圆润大粒,别说是治一个,便是治五六个,都不成问题。
更让她惊喜的是,她托阿莫捎信与打听的事,都有了回音。
师傅已经离开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现在在洛阳,给烛生治病,经过他的医治,烛生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虽不说痊愈,但也至少可以避免好端端一个聪明小伙变成个痴呆。
至于那些失踪的孩子,已经找了回来,喜子娘见了儿子,激动地热泪盈眶,只差没跪下来给李正他们磕头。
而大师兄他们倒是一切安好,基本上也不出谷,只专心等着她们回去,好吃她们的喜酒。
这两个都是好消息,岁岁兴冲冲地提笔回了信,又摆脱阿莫将那五彩琉璃珠与那些手抄的孤本先带回去,同师傅他们道声平安。
只是相比较岁岁,平安的日子便难熬得多,他被押着学这学那,虽然出发点是好的,课程安排得也算合理,又加上梁老爷子没少提点,但无奈他就是个榆木脑子,学习成果总是差强人意。
若单是这样也便罢了,顶多是被梁老爷子骂了几句,反正自己皮糙肉厚,也不觉得有什么,最难缠的,还是同他一处的表兄弟们。
梁家人虽多,但大多并不兼任要职,其中固然有年岁太小,亦或是能力有限的,所以对平安这个突然冒出来,与他们有利益瓜葛的,也就只剩下柳余、张昊还有曾贡三位表哥,还有陈宵与陈文两位表弟。
柳余年纪最大,今年二十又五,论起来,是二姨的儿子,只是运气不好,早年守寡,又不欲再嫁,加上为人机灵,便索性回到娘家,帮着母亲操持一些家务,直到儿子成亲,又生了孙子,便搬了出去,安心过上含饴弄孙的日子,柳余老持稳重,做事妥帖谨慎,主要负责账务这一块,对于平安的到来倒是没有什么意见,梁老太爷发话下来,他便耐心地教,倒也没有藏私,也算得上尽心尽责,从不与他为难。
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张昊则与柳余是个截然不同的性子,他是四姨的儿子,父母倒还健在,较柳余年轻两岁,也已成家,生了一儿一女,性子刚烈暴躁,能压得住他的人不多,但论能力却是属一属二,因他仗义,每每梁家有什么要紧的货都是他负责运送,那些海盗水匪见了他,少不得给些颜面,不敢轻易造次。
曾贡则又是另外的模样,身份也最特别,他是庶出,只是记在五姨的名下,因人才出众,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被招了进来,混到了这个位置,这人心机深,为事圆滑,几乎大半的客源都经由他手,这些年,颇得梁家几位长辈器重,只一点不好,将功利看得太重,是个只进不出的铁貔貅,向来只有往里头扒拉的,想让他将吃进去的吐出来,那是难上加难,只是他这个缺点与他为梁家立下的功劳相比,实在不足一提,梁老太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格,便不轻易管他。
至于两位表弟么,是九姨家的,也没什么大得志向,跟着梁家的先生学了些知识,又机灵,跟着曾贡表哥办事,难免学了些油嘴滑舌的东西,属于曾贡的小跟班。
曾贡这人虽然有些重财爱利,但对这两表弟还算照顾,也没少克扣他们的,三人倒是意外地和谐。
别看这几位表兄弟现在都不姓梁,但只要有需要,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将姓给改了,没有丝毫犹豫。
在平安没有来之前,几人虽然偶有口角,但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这种平衡在平安出现之后被无情打破,他们不约而同地,默默将自己放到了平安的对立面。
偏偏,他们从来不与平安这个独苗苗明着来,即便是性情暴烈的张昊也懂得做足了表面功夫,笑呵呵倒是一脸仗义,只是这仗义总时在关健时刻不翼而飞,平安没少吃他们的暗亏。
更别提其他几个。
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平安只觉得这日子过得甚是煎熬。
偏偏岁岁又被隔绝于身外,他便是想找个人倒倒苦水,也是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