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烛灯散发出柔和烛光,寒冷塞外,难得有一室温馨。
陆绎背着双手立在榻前,今夏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也不断看向阿照——
“大人,他怎么还没醒?”
陆绎见阿照呼吸平稳,脸色已恢复正常,猜到他该是疲乏过度,沉睡而已。
“再等等,倘若他还不醒,就明日再来看他吧!”
“行,都听大人的。”今夏举目望向窗户,透过缝隙,见夜色如墨,不禁打了几个哈欠。
心疼夫人的陆绎,刚要开口说带她回去休息,躺在榻上的阿照倏地睁开双眸。
烛光中,他紧抿着嘴唇,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眼中戾气浮现,依旧是那个心狠手辣的阿照。
陆绎不禁一阵,暗自后悔,莫名救了他,也不知是福是祸?
“你醒了!”今夏高兴地咧嘴一笑,凑近问,“阿照,你感觉如何?你一定饿了,稍等啊,一会儿大杨就把粥送过来。”
阿照扭头望向今夏,眼中戾气褪去,柔情浮现:“谢谢你,袁姑娘。”
虽然今夏已是陆绎夫人,在阿照心里,她永远是“善缘堂”医馆的那个小姑娘。
“不用客气,你好好养伤吧!”今夏后退一步,窘迫地望向夫君。她与陆绎想法出奇一致,面对阿照,真是不知所措。
冷眼旁观的陆绎,心底升起一股微妙的醋意:还是让阿照养好伤,快些打发了他,省得他整日用此等眼神盯着今夏,哎……
躺了许久,阿照吃力地坐起来,盖在身上的棉被滑落,露出他上半身的黑色衣衫,透着丝丝神秘。
“陆绎,谢谢你救了我。”阿照抬起眼帘望向陆绎,丹凤眼中难得浮现出一丝真诚。
“你救了我夫人,我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无需感激。”陆绎面色平静,令人难以猜到他真实想法。
突然,阿照脸色一沉,咬牙切齿道:“可惜你我终究是敌人。永远做不了朋友。”
“阿照!”今夏不禁皱眉道,“你并非十恶不赦之徒,为何一定要吊死在欧阳天那棵树上呢!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不好吗?”
“呵呵,”阿照冷笑,却牵动伤口,疼得他微微扶住肩头,“在南疆,我发过誓,一生效忠义父,倘若违背誓言,万箭穿心而亡。”
今夏、陆绎四目相对,皆暗暗震惊,不约而同地心道:欧阳天真够歹毒的。
陆绎不信神佛,冷嘲热讽道:“自己正邪不分,坏事做尽,少拿什么誓言做借口。”
今夏苦口婆心地劝他:“阿照,倘若天上真的有神仙,他也能辨别是非,你离开欧阳天,我觉得神仙应该会理解你的。”
“今夏。”陆绎摇摇头,示意她莫要再劝说,阿照太固执,何必多费口舌,“阿照,我且问你,中了你的毒药,能活多久?”
“七七四十九日。”阿照猛地抬头,因他忆起几日前被自己毒镖打中的阿舍,“抱歉,我没有解药给你的手下,随身解药,不慎遗失了。”
今夏明白过来,阿舍在此养伤时,阿照昏迷不醒,因而并不知道他吃了谢圆圆带来的解药。
这时候,房门开了,杨岳拎着食盒走进来——
“陆大人,今夏,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喝粥。”
陆绎冲杨岳点点头,牵起今夏的手往门口走去。
烛光中,大手牵小手的画面,很是温馨。而在阿照眼中,却很是刺眼,他赌气般扭头望向别处。
陆绎唇角浮现冷笑,眼中闪过奸计得逞的精锐光芒。他的夫人,阿照还是莫要惦记的好。
伴随着关门声,房间里安静下来。
杨岳冲阿照微微一笑,然后打开桌上食盒,端出一碗粥,慢慢走过来。
“阿照公子,你大病初愈,饮食应当清淡,先喝碗粥。”
“有劳了。”阿照接过碗去,放在嘴边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敦厚的杨岳首次细细打量阿照,见他眉眼如画、唇红齿白,倘若是个姑娘,定然国色天香……随即在心里斥责自己:杨岳啊杨岳,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一杯温热的粥入腹,阿照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连肩膀处的疼痛,宛若都减轻了许多。
“谢谢。”阿照边说边将空碗递给杨岳。
“不用客气。”杨岳知道他心机深沉,也不多说话,指了指一旁床榻,“今晚我就在此陪你,倘若不舒服或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呵呵,对了,我叫杨岳。”
阿照瞥了他一眼,心中了然:陆绎这厮是派这人来监视我。也罢,各为其主,他肯救我性命,足以证明是个正人君子。我暂且在此养好伤再去见义父吧。
窗外,蔚蓝色天幕之上,一轮明月慢慢滚动着,偶尔钻入云中,片刻之后,又露出笑脸。清冷的寒风依旧呼啸,白杨树在风中微微晃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慢慢地,院子里变成了淡灰色。
天尚未大亮,岑福便走出房间,往府衙大牢方向走去。
远远地,他看见陆绎立在走廊中央,背着双手,穿一身平民百姓的衣衫,很是普通。
“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岑福走过来,双手作揖问道。
陆绎微微一笑,走进他耳边小声嘀咕几句后,问道:“依你之见,这样能见到斧头帮的冯爷吗?”
岑福难为情地想了想:“属下认为,应该可以。只是……这样太危险了,大人,属下并不赞同这样做。”
“我自有分寸。”陆绎胸有成竹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
“是。”岑福点头离去。
塞外气候严寒,又下了几场大雪,堆积在房顶上,丝毫未见融化的迹象。
一抹红日,从东边天际升起,将微弱光芒洒向满城镇。
岑福带着小蝶姑娘走出大牢,然后从府衙后门,直奔“蝴蝶屋”而去。
一路上,两人谁也不说话,宛若较劲一般……走到无人之地,小蝶忍不住问道:“倘若冯爷不愿见陆大人,可如何是好?”
“小蝶姑娘,你还是劝冯爷莫要耍花样。”岑福脸色一沉,神情与陆绎甚是相似,透着股阴狠,“想救你们那中毒的三个兄弟,就如实转告冯爷。”
“是。”小蝶被岑福三言两语吓得不再说话,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一阵大风吹过,小蝶竟然觉得遍体生寒,心道:锦衣卫,真是不好惹呀!
没有人留意,有个身影跟在他们身后,不是乔装成百姓的陆绎,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