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错误的最开始,在四年前。
——你有听到过重要的东西破碎的声音吗?
白尘书深深看了白宸舟一眼,清冷的脸上带了些思虑,后者垂眸,明白发生什么事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屋子里人不多,没有外人。
娘亲扭曲着脸,眼睛里的情绪是什么呢,鄙夷?还是狠毒?
总之那双美眸变得很难看。
那一刻,她在白宸舟心里是世界上最丑陋的人,其余时刻都是这世间最美的女人。
崔嫣的指着白宸舟说:“你就是个废物。”
就是个废物!废物!
谁能想到上一刻白宸舟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如今消失的一干二净,漂亮的眼眸里甚至褪去生动鲜活的桀骜与张扬。
白宸舟面无表情,平静而空虚地盯了崔嫣片刻,很安静的离开了那间屋子。
娘只是太生气了,口不择言,大家都认为错误在我。
是我把同光杯打碎的不是吗?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那么珍贵的东西,我都不值那个价。
小舟劝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心情还是不断低落。
那一句废物宛如刻在灵魂上的烙印,因为白宸舟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她当时心里很难受,心头弥漫着又酸又胀的情绪,可她眼里连一丝泪光都没有。
大家都很忙,她很自然的去上了个厕所,打开门后,视线瞬间模糊,刷地就坠下两行清泪来,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想要失声痛哭的时候就躲起来,躲到没有人会找到的地方,牢固又安全感的壳子,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看到。
有时候,真想要别人看到的眼泪,对她来说那不是真的难过。
哭够了之后,白宸舟回去接着练舞,好似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
娘再生气,也不会因为一个杯子把我怎么样,顶多也就是气急了骂上两句。
我和姐姐都是她珍宝一般的孩子。
别人就不一定了。
当时少阳宗负责举办修真大会,刚巧能赶上崔嫣的寿辰,适逢双喜临门之际,白宸舟和白尘书要一起为母亲跳一只舞。
陶宓夫人是崔嫣找来的舞蹈大家,负责教两人跳舞,还有别的曲目的编舞。
白宸舟练舞的时十分认真,轻松能达到陶宓夫人的标准。
她永远都昂着那颗高贵的头颅,像一柄出鞘的长剑,有力又充满美感,纤指若兰,透骨生香,折腰时可见腰肢很软,如柳枝顺风而垂,红衣随人舞,美得令人心颤。
那副好皮囊在眼前绕一圈,连陶宓夫人都如痴如醉。
白宸舟心情好时爱和旁人说说笑笑,淡化了她瞳色自带的淡漠,极讨人喜欢。
只要不生气,她就不是少阳宗闻风丧胆的小魔女。
经过同光杯,小舟才知道一件事,她根本没心思和谁结个道侣,参加打着寿辰的名头举办的相亲大会。
当即撂挑子不干了,不打招呼就一本正经的跑到正筹办修真大会的娘亲崔嫣面前骄横的说:“女儿若献舞,只独舞,领舞,不与旁人做比。”
崔嫣长得很特别,一双独一无二的眼睛奠定了她修真界第一美人的称号,只不过经历的太多,美丽的眼眸难掩精明和冷漠。
她这张脸千百年来就出来这么一个,哪怕是两个女儿在她面前,别人先注意到的也会是她。
只要有崔嫣在的地方,她无疑是全场焦点了。
少阳宗宗主夫人心想:这小公主又闹什么幺蛾子。
崔嫣误以为白宸舟是想自己一个人出风头,不想有人跟她抢,可毕竟白尘书也是她的女儿,她虽然更宠爱小女儿,但也不能太过偏心。
“你姐姐虽然天分没你好,可她这般努力,总要让她登台献艺才对。”她放下手里头忙活的事情,耐着性子哄着。
白宸舟眉头抽搐一下。
崔嫣还在往下说:“你要是喜欢谁,娘再帮你好好安排好不好。”
白宸舟懒得多说:“那就让姐姐一个人跳好了,反正我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
“……”我以为你是想要一个人出风头,结果你就通知我一声就不跳了。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想刀一个的眼神是掩饰不住的!
白宸舟出去一趟就再没有回来,反而有人来传话给陶宓夫人,她听完后表情古里古怪,一副能接受又不能接受的样子。
白尘书停下跳舞的动作,转头狐疑地看陶宓夫人,询问道:“陶宓夫人,小舟呢?”
这个回答不止白尘书想知道。
其余练舞者,包括门派里负责警戒守卫的宗门弟子都不由得好奇地朝陶宓夫人望过去,眼里有期待和渴望。
……甚至是复杂的恨意。
陶宓夫人收回思绪,语调轻得不可思议:“你妹妹觉得自己对川剧很有天分,去学变脸去了。”
周遭一片沉默。
半晌,白尘书也悟出来了白宸舟的想法,吃惊地连连眨眼不禁发问:“她打算在修真大会上,去表演川剧变脸?!那她还打算露脸吗?”
陶宓夫人扬高眉毛往下看,吐了一口气:“我很怀疑,她大概是不会了。”
姐姐把野心藏在眼里,妹妹把任性摆在面上,真是好一对姐妹花。
白尘书心里忽然有些说不出的感觉,还有一点明显的怅然若失。
心想不愧是白宸舟,不想被安排相亲还能整出来这花样,足够把娘和白泾明给气的一口闷气憋心里。
白尘书清如雪水的眼眸里流露出羡慕又怀念的神情。
小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随心所欲。
……
……
数不清的鸾鸟与鲲鹏起落于无尽云海之间,清啸声由远及近,不时有仙人破开云层坠入海上高山。
此处乃少阳宗,地处东方靠海,悬空而立云雾缭绕,十几座山峰环绕一座主峰,各峰修缮着华美的宫殿,长亭楼台,走廊中垂挂着无数条青蓝色的鲛纱,穿着金衣的弟子穿梭在各处。
此间时节正好风景秀丽,花草繁密。
余摇打开盒中看到里面的玉佩,眉目舒展,松快的一笑。
得到了少阳宗宗主给的信物,余摇心里踏实了一半,另外一半在于漆姬帆的态度。
苍穹门和少阳宗的姻亲结成的重担压在了他这个师兄头上,虽然两家大人都有这个意向,可真正结缘的人连面都没见到。
漆姬帆不喜被威胁,能来属实是不容易,只求少阳宗那位能被她父母说服,别再整出来幺蛾子就成,其他的也不干他事了。
成年人的负责,有时候就是为了能推卸责任。
不远处有一个穿着淡黄衣衫的小姑娘坐在矮木墩子上,撑着脑袋用棍子在地上划着什么,不知道是在写字还是画画,或者什么都不是,只是无聊的撅泥。
余摇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想回去看一眼,那个一打眼只看到下巴鼻子的侧脸实在是精致极了。
盯着细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这女孩身上充满了灵气和诗意,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就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本来都要走了,但是他的心告诉他,回来搭个讪。
余摇斟酌半天,正想上前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慢了一步。
走到女孩身边的那人是他的师弟祁景,祁家和少阳宗关系亲厚,他是被单独邀请过来的。
少年气满满的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炙热明亮,令人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