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坐上了这辆在沙漠中突然闯入视野的出租车,坐在了第二排。前方的司机带着一副墨镜,头也不回。
埃米尔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司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埃米尔又问了一遍。
“那取决于你要去什么地方。”
“我要去什么地方?我……我也不知道。”
“是的,你不知道。但你已经给出了答案。”
“为什么这么说?”
司机同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转向另一个问题: “你身上的白布从哪来的? 这和普通的长袍与缠头巾不太一样啊!”
“身上的白布?”埃米尔下意识将白布从头上摘下,发现这块白布很不一般,身上的衣服像刚从火堆中捞出来一样,弥漫着烧焦的味道,尤其下半身,被烤成了一团焦黑的破烂,但这块白布竟然完好如初,丝毫没有损坏。
“这块白布……是家人送给我的。”埃米尔心怀戒心,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忍不住又问了那个问题: “这无边的沙漠究竟是什么地方?感觉这么热,而且白昼的天空都是一片黑暗啊!”
“是啊!” 司机这次说道,“看你的样子,受了不少苦吧!但是除了衣服外,你身上竟然完好无损。”
司机的话让埃米尔感到惊异,刚才他明明发现自己的脸和手都已经被阳光晒得熔化变形,就像一个承受不住高温的蜡像。为了遮挡阳光,他才把白布包裹住头部与上半身,同时把双手缩进怀里。而现在……
埃米尔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竟然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刚刚却没有发现。埃米尔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脸依旧光滑,头发也都还在,完好如初。这是怎么回事?
司机虽然没有转过头,但通过埃米尔的沉默似乎察觉到了他此时的疑惑。
“是你的白布救了你,但同时也害了你!”司机说道。
“救了我? 又害了我? 这是为什么?”埃米尔紧张地问道。
“这里的阳光不同于其他任何地方的阳光,可以化解祛除身体内的毒素。正常的人在这里,身体不会出现任何反应。但身体有毒素的人,腰部以上会感受到如烈焰烘烤一般的痛苦。但看你身上包着白布,我猜是经历了一段痛苦的过程,才用这块白布包裹身体,而这块白布很不寻常。”司机解释道。
“有什么不寻常? ” 埃米尔问道。
“这块白布原本是历史上一块著名的裹尸布,它第一次被使用时,包裹的是古埃及冥王奥西里斯的尸体。从那之后就遗失,据说被邪恶势力偷去。从奥西里斯被复活之前,一直到今天,这块裹尸布包裹了无数个邪恶灵魂生前的尸体,上面沾染了最邪恶也最隐秘的尸毒。所以,这块裹尸布能抵挡这里剧烈的太阳光,让被毒素侵入的身体不被太阳光灼伤,但也能让身体受到邪恶尸毒的侵入! ”
埃米尔听司机这么说,强烈的恐慌袭上心头,赶忙问道:“是不是我已经被尸毒感染了?”
司机说: “把你上半身的衣服扯开,你就知道了。”
埃米尔赶紧将上半身焦黑破烂的衣服扯开,发现前胸出现了一大片暗黑色的阴影,埃米尔低头俯视,发现这是某种图案 : 两条相互交织的蛇,从一根柱形物体的底部盘旋而上,上方好像有一对翅膀,正好盖住埃米尔前胸的两个乳头,而最上方有一个类似不规则椭圆形一样的轮廓,看不清楚。
“这是什么?它为什么在我的身上? ” 埃米尔神情慌张地问道。
“这是奥西里斯权杖,又名松果之杖。看见权杖上面交织攀附、盘旋而上的两条蛇了吗?这代表着你体内的尸毒正在不断向上蔓延,直到最上方会逐渐显现出一个松果的模样,那时你的身体将彻底被最邪恶的尸毒占据,你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如果有幸从深渊中归来,那么那时就意味着尸毒完全统御了你的身体,成为恐怖的恶魔重返世间……”司机头也不回,仿佛后脑长了一双眼睛,注视着埃米尔。
埃米尔一边听着,全身不由得颤抖起来,此时的他完全被恐惧控制了心智,几乎是在绝望中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那……我该怎么办?” 埃米尔几乎是用颤抖的气息呼出了这几个字。
“最初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又问我要去什么地方,现在我告诉你,前面的路一分为二,一个通往‘杜阿特’,就是所谓冥界的另一个世界;另一个通往‘恩赐之地’,在那里你或许能找到新的出路。”
司机接着说道: “如果你选择‘杜阿特’,你将把这块裹尸布交还给冥王奥西里斯,冥王为感谢你,兴许能网开一面,让你获得重生,那么此地就是你的接引之地;如果你选择‘恩赐之地’,你将获得幸存的机会,但余生可能会进入无尽的轮回中,那么此地就是你的引渡之地。接下来,看你如何选择了。”
埃米尔心神不宁,但他终究不想就此不明不白地结束一切,就像一个心怀执念的强迫症患者,宁愿在某个问题上翻来覆去地折磨自己,也不想跳出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我选择……‘恩赐之地’ ” 埃米尔颤抖地说道。
“你想通了?”
“是……有些事我要找出答案,有的人我想重新面对,我不想让这一生戛然而止。”
“那好,我送你过去。” 说完,司机启动了汽车。
汽车飞驰在这条沙漠中的单行路上,坐在后排座上的埃米尔感受不到任何动静,但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从眼前掠过,黑暗天空中的太阳并没有再跟随自己,而是逐渐远离,遁入视野中。
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黑暗,将沙漠的轮廓逐渐湮没。直到埃米尔连前面的司机都已看不见,他完全陷入了黑暗中。没有一丝光明,也没有一丁点的响动,仿佛一切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中,埃米尔也不自觉地陷入一种沉沦的感觉,无法自拔……
突然,一句话传入埃米尔的耳中,让他猛然惊醒: “前面是岔路,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一条通往‘杜阿特’,另一条指向‘恩赐之地’,最后问你,选择哪一个? ”
埃米尔意识到这是司机在问自己。他看向四周,依然是无尽的黑暗,连身前的司机都看不到,前方哪里能看见司机口中的“岔路” ?
但埃米尔没有犹豫,说道: “我不想后悔,但我想我应该别无选择……我选择‘恩赐之地’ 。”
他本想司机或许能再说点什么,但没有声音传来,仿佛一切又都陷入了绝对的静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