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她就接到电话了。通知她第二天到公司报道。是个男音。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找到工作了,兴奋得在床上翻滚一通,忍不住和本杰森发了个微信:我找到工作了。
发完时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一直是她第一个想的到的人。但除了他,她还能有谁呢?莫非尘?一想到这个名字,仿佛是将小心脏放在接近火源的地方,一会靠近一会离开,挑逗的,灼热的,隐隐的,痛。
人可以一无所有,但不能一无是处。
第一天上班,步迟竟睡过头了。猛然醒来,一个鲤鱼打挺迅速下床,匆忙刷了个牙,掬了把水冲了下脸,将毛巾往脸上随意一摁,有点湿的手胡乱抓了下头发,迅速换装下地下室入座启动。一路春风拂面,畅通无阻。
当你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儿并且全力以赴奔跑的时候,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
她正感谢世界对她温柔以待之时,拐角处,突然出来一辆小车。情急之下,刹车失灵,完全不听使唤,就这么直冲上去…
只听得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撕裂了耳膜,破碎了美好。
不知过了多久,车门打开,一抹微笑划过清俊的容颜,像涟漪那般荡漾开来。
他发现车尾被撞出一个凹槽,抬眼正想愠怒:“你怎么开…”
一个女生,她仿佛如精灵般轻盈,随意的微风拂过,就将她轻易地吹进他的眸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人在希望得到宽容时总会将这个词连说三声或以上。
她将头埋得很低。这可怎么办?现在搞碰瓷之人多的是,何况还不是碰瓷。万一趁机勒索怎么办?处理起来会不会很棘手?会不会要赔很多钱?车险?对,她车险到底买了没有?不对,她,她怎么会有车?这车哪儿来的?她哪有钱买车?
她刚找到的工作,人家要不要还不一定,虽然大体是没问题的,莫非法说了的,人情就是这样。对,人情,她可以装可怜?装无辜?就像那天雨夜一样,莫非尘那个男人不就这样给了她30万吗?如果此刻她也使出同样的招数?会不会不用赔钱了?她没钱啊。会不会有用呢?算了,先用了再说。
“你很困?”
“的确有点。”她紧张得拽着衣角。希望对方看在她一副无辜的貌美如花的份上,放过她这个活在尘埃里的微不足道的小人儿。
“是新手?”他剜了一眼她的车,‘新手上路’的标签显得格外逗比。
“嗯。”
“怕扣分吗?”
“会被扣分?”
“不然呢?”
“那怎么办?”
“你怕?”
“嗯。”她拼命点头,如捣蒜。
“想如何解决?”
“怎样都行。”
“那…”他拉长尾音,故作思考,“私了?”
“好。”
“电话给我?”
“啊?”
“到时修车费用…”
“哦,是是是。”她醒悟过来,随即很快报上号码。
“姓?”
她趁机瞥了一眼,貌似挺贵的吧。
“对不起…”
“怎么,”他眼底的丝丝嘲讽朝她射过去,“要反悔?”
“不不…不是。”她猛地抬头,双手挥舞着,“到时可不可以…怎么是你?”
“对,是我。”
“怎么不早说?”
“地上有钱?”
“嗯?”
“你一直低着头还怪我?”
“我…”她败下阵来,“按揭,可以吗?”
“我考虑一下。”
良久。
“到底行不行?”
“不行。”
“为什么?”
“我有比按揭更好的提议。”
“什么?”
“卖身。”
“谁的身?”
“你的。”
“我的?”
“对,你的。”
“哈…”她也和他周旋,“那你打算卖给谁啊?”
“我。”
“你怎么这样?”
“就这样。”
“你...无耻!无耻!啊…”
啊…啊……
步迟在叫声中惊醒过来,猛地惊坐,周遭一片灰蒙。抓起手机半眯着眼,才5点半。隔壁女人的叫声划破了黎明的宁静,肉体的情欲在空气中肆意蔓延。她无法想象那个女人是怎么做到完全不顾及隐私的,在这个隔音效果极差的民房里。
她租的房子卧室旁边是洗手间,没有独立的厨房,但胜在租金是她承担得起的,综合来讲是不错的选择。窗户的对面是另一户人家,叫声就是从那传出来的。对方完全不避讳,连窗帘都是大方敞开着的,唯恐他人不知男人的本事和女人的娇嗔。
她转身见严步变身子半裸在外面,起身将被子往她方向拉了拉,下了床,坐在书桌旁,将剩余一边未拉的窗帘一把扯了过去,剩余一小部分的可视天空,凝神看了会。
她确定自己清醒了,想必再也睡不着。也并不完全是因为隔壁娇滴滴的撩人噪音。她就是醒后很难再次安稳入睡的人儿。
她想着梦里的事。
卖身?
梦里的莫非尘的确这么说了。可是她为什么会梦到他呢?这场景太过于仿真了,与现实混淆不清。若不是彻底醒来,恐怕还沉静其中。但如果沉静其中,下文会是什么呢?
卖身…她低语,这个词真够难听的。但那种情况下,好像也不那么难听...但他开得那辆车倒是挺贵的吧,自己在他眼里还能价值这么多?说到人命,其实压根不值太多钱。在钱面前,不用太多钱就可以出卖感情,谁还会在乎一个人?在足够的钱和人面前,只要有的选折,可以选折,没有人不选折人民币。她敢保证这一点。
而他,选折她?
拜托,清醒点,那是一场梦,而已。
自从那日莫非尘走后,彼此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此时,她为什么要花这么多时间想一个梦呢?只是因为梦里有他吗?还是因为他说的:她的身卖给他?
即便此刻,她也从来不承认自己对他的在意。
想着想着有些烦躁,趴在桌上又眯了会。猛然醒悟过来时,已是日常出门时间。步迟将还睡得正酣的严步变拉起床,快速捯饬一番,拿上牛奶鸡蛋,锁了门,就拉着小丫头小跑下楼梯。
严步变坐在步迟的电单车后,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路边的人来人往。孩子总是对未知世界的形色事物充满好奇,用探索的眼光研究个遍。至少严步变是这样的。
突然一辆车从旁边疾驰而过,严步变指着前方嚷起来:“妈妈,快看,那辆车——”
“小丫头片子,别乱嚷嚷。搞得你像个土八路,有多艳羡别人似的。”
严步变扫兴得‘哦’了一声,继续好奇得问 ,“那车肯定很贵。”
“你怎么知道?”
“BMW,别摸我。当然不便宜。”
“懂得还挺多。”
“那当然。哪像你,两耳不闻窗外事。”
“老师新教的啊?”
“我听来的。”
“不便宜也不关你的事。”
到了幼儿园门口,严步变刚好也吃完早餐,步迟示意她丢进门口的垃圾篓里。小丫头嘟囔着吐舌头,朝她扮了个鬼脸转身进去了。步迟看着严步变跳跃的背影,随即心头一阵酸溜溜。多可爱的人儿。为什么严肃就可以那么狠心呢?
算了,人心海底针。摸不着。更,看不清。
她将车调了个方向。抬头瞥见严步变指的那辆车似乎在前面等着红绿灯。远望而去,怎么越看越像梦中那辆,她一个劲甩了甩头,想来自己定是没睡好的缘故。不可能是因为梦里有他。
想起昨晚梦中之事,不由得肩膀哆嗦,祈祷着自己在第一天工作报到的路上可得一路平安,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接到莫非法介绍公司人事的电话时,对方解释说,虽然是莫非法指定的人员,但无论如何都得经过老板复试,也就是莫非法的哥哥。即便是个形式,也要做到位,这样才不会引起其他员工的不满。
末了,解释一句:“好巧,步迟小姐。”
“你是?”
“那天你的简历忘了写电话。”
“是你啊?”
“是啊,我。”
“能问个问题吗?”
“通常说‘回去等通知’是不是没戏的意思?”
“不一定。”
“那你那天有录用我的打算吗?”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来了。”
对啊,我来了。
这一路上,步迟都在揣摩着待会复试时该如何回答对方提出的各色问题,若是碰到“你对公司有何看法”或者“你为何从之前公司离职”诸如此类的问题时,她要怎么回答才能令对方满意,至少也不能丢了莫非法那小子的颜面。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莫非尘的眼不经意瞥了眼后视镜,在远处有个人儿,轮廓看着与那女人颇为相似。那女人,几日不见,也不知怎么样了?她怎么可以当着他的面和别的男人聊天?她说是朋友。真的只是朋友吗?那自己算什么呢?她把自己当作朋友吗?如果是的话,是什么样的朋友呢?不过和一个朋友聊天而已,是他心胸狭隘?还是,还是他爱上她了?
越想越烦躁。忍不住回头看,却被后面的好些车辆挡住了视线,他重重拍了下方向盘,突然,电话响起。
按下接听键。
“莫总,今早小莫总介绍的人要来复试,按你约定的时间。”
“知道了。”
公司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录用的。这莫非法搞什么名堂?这点道理都不懂?
此时,绿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