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尘带她去了一家私房菜馆，装修古色古香，别具一格。他像个极有主见的男人，不曾询问步迟的意愿，直接点了三菜一汤，但全是步迟日常爱吃的。
她与他极少碰面，自然也没有机会相处，更别提有什么机会告诉过她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什么不能吃，可是，他的确做到了这一点。
也许，只是巧合吧。就像他们的遇见一样，纯属巧合。
可看着那几道菜，即使色香味俱全，她也全无胃口，胸口沉闷，一阵恶心。她正努力压制着。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他见她没有动筷子的意愿。
“那是为何？”
“不想吃。”
“你不饿吗？”
“不饿。”
“怎么会呢？刚才看你胃口不小。”
“说了不饿就不饿。”
“不饿也要吃一点，看脸色差的，营养不良。”
“今天没胃口。”
“怎么了?”
“有点不舒服。”
“很不舒 服 吗？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
“说了没事就没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啊？”
“吃你的吧。”她边说着边用手捂着嘴，一阵干呕。实在太难受了，突然的。连带不自觉发起脾气来。
“你...”他盯着她惨白的脸，“你不会怀孕了吧？”
怀孕？不可能吧。这才几次啊，这么快中招了？生严步变那会还是万事俱备的呢。
可...这情况...确实有点像...
步迟想着时，吓出一身冷汗。也不知怎么脾气更大了点，“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生下来。”
“你以为你是谁，要我生我就得生？”
“如果有的话，你不生也得生。”
“不可能！”
“你再说一遍？”
“不可能！”
彼此四目相对，带着互怼的勇气。
“既然你吃不下，服务员——”莫非尘高喊一声，随即盯着步迟的脸，眼神一凛，“全部打包。”
他结了账，一边提着打包袋，一边拉着步迟往外走。
“你弄疼我了！”
“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
“人流都比这疼。”
敢情他这是在“报复”她咯？为了一个未知答案的问题？他这么在乎她和他的孩子？如果有的话？可是，即便有，又怎样？她是不会再干出为男人生儿育女这种蠢事的。
绝对不会。
“敢情你经常干这事啊？”
“胡说什么？”
“不然你怎么知道人流疼还是不“疼？”
“这是常识。”
步迟懒得理他。看得出他对此很陌生。否则不可能不知道还有无痛之说。不过，不是什么好男人反正，她心里带着偏见给他冠上了标签。肯定就是让女人自己去医院受罪的那一类，男人都该死。
他把她塞进车里，替她系好安全带，这才坐回驾驶位，只听得车门‘嘭’一声响。两人一路再也没说过一句话，空气瞬间凝滞，即将窒息。
步迟看向窗外，虽也并非愉快，但心里明显感到一丝甜蜜，就像融化在舌尖的巧克力彩虹豆，渗入心田，一大片被在乎填满的满足感。
他要孩子。他与她的孩子。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他看着如此优秀。
但不能坦露脸上。现实告诉她，如果真会发生，决不挽留。她边想边不自觉摸了摸肚子，孩子，请原谅我的自私。我不会给你带来快乐，你应该到更好的家庭中去。
莫非尘的车直达她所住小区的地下车库。
“几栋几零几？”冰冷的脸，冰冷的声音。
她报了数字。细如蚊。
一路直上。到了门口，默默开了门。
关门的一瞬，她便被禁锢在他和墙壁之间，她只能伸出双手尽力拉直隔开两人的距离。
“你这个魔鬼！”
勾走了她的魂又放任不管，这是哪门子道德与法律？作为守法公民，自然得讨回公道，不但讨回公道，还要投诉！投诉不成，就开战！
步迟提起拳头欲狠狠砸向莫非尘的胸口，让他知道心痛到底有多痛。可是，半途就收住，大抵5公分的距离。他一把抓住她的拳头拉向自己，她一个不稳落入他的怀中。一只手锁住她的腰，一只手抬起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脸。
这双眼，依旧那么柔美，可是却写满心事，附带邪恶。
“其实，你才是魔鬼。”
她欲挣脱，几次反抗无果，反被箍得更紧了。
他抓紧她的手摩挲着，“别忘了，下次拿把刀，刺向这里，”他将她的手覆在颈部大动脉上，“对，就是这里，刀刃一定要锋利，一定要快准狠，这样，鲜血就会喷射而出，急救都没有机会，记住了？”
“你……”她假装恶狠狠地盯着他，“好啊，去哪找那么好的刀？”
“我给你。”
即便此时，他话语依旧低哑刚柔，处事不惊是他一贯的作风。这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淡定。他的声音就像催眠曲，看着他因说话时滚动的喉结，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伸出手来回轻抚，嘴巴，鼻梁，双眸，眉毛，又原路返回，停在嘴唇上来回探索。
她的手很柔软，撩拨着他身体里的每一根弦，所到之处都燃起火花，眼见纵火之人的唇离他的脸越来越近，可突然，她顿住了，挣脱掉头就走。
下一秒，他带着怒气，带着欲望，将她抱着一起摔在卧室的床上，直接欺身而上，翻滚纠缠，像两只饥渴的野兽，彼此狠狠撕咬对方的灵魂，他抚摸她的身体，她的手嵌入他的发丝，昂首挺胸的居心叵测在她的五脏六腑内不断兴风作浪翻云覆雨，直至彼此精疲力尽，只剩几丝绵柔的喘息。
———
多少个日日夜夜，本杰森总惊醒过来，对着窗外朦胧的夜空，是不是因为岁月越来越少而舍不得了？
舍不得…
一股柔情从眼底弥漫，溢出丝丝缕缕纠缠的温柔，一只手轻抚的脸颊，捋了捋她耳边的碎发。
待定睛之时，一片空白。
终于，他从抽屉里取出夹在相册里的那张便签纸，点开微信，加了号码。
步迟看着莫非尘熟睡的一瞬间，看到手机屏幕亮起，一条验证消息。
空白。来源于，对方通过手机号添加。
是他吗？是的。她相信。内心渗出几丝欢喜。
遂拿过，点开，通过。
不问彼此。但心有灵犀。
对方发了一张图片。
-这是啥？
-眼睛？
-想象。
-不对。瞳孔。我看到的是瞳孔。
-你感觉是什么就是什么。艺术欣赏就是要你自己的感觉，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宇宙灵魂。
-深沉。看来我还是比你年轻。
-他笑，年龄说明不了问题，只要你不断努力学习，多经历，关键是多思考，你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这句话很经典。
沉默半晌。
-下雨了。雨很浪漫。
-但是出行就比较麻烦。
-雨巷。留香。
-伞下两人，一高一矮，后面省略。
-浪漫是人的幻觉。
-想象。连幻觉都不是。
-赞同。
-没准伞下还在争吵。
-你不应该破坏美景。
-也许只是事实。为什么你把伞的方向倾向你那边？我浑身都湿透了。两个人扯来扯去，争得面红耳赤，最后伞掉落地面，结局只是一起淋成悲惨的落汤鸡。
—他笑。
-我觉得浪漫的爱情应该清除一样东西，就有可能。你猜是什么东西？
-隔阂。
-隔阂算什么。再猜。
-放弃。
-不是。
-那是什么？
-吃饭。如果人不用吃饭，就会有浪漫的爱情，全世界都是爱。
-他笑，吃饭才是浪漫的幻觉条件，烛光晚餐。
-不是。我意思说人要是可以不用吃饭，就不用‘钱’这玩意，不用钱就没有那么多为了钱的事了。
“他是谁？”一声低吼在步迟的耳边响起。
步迟猛地抬头，见着一双猩红的眼，但也毫不示弱，“一个朋友。”
“朋友？”
“对，朋友。”
“什么朋友？”
“不用你管。”
“告诉我，是谁？”
“凭什么告诉你？你不也被叫去接醉酒的女人了吗？我就没问过你，你也就不要问我。”
她看见他攥紧的拳头，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松了下来。他穿好衣物，默不作声，直接摔门而去。
飞舞了几个世纪 的漫天雪花终于落了地。
“我为什么总是这么没用呢？”步迟不由得哭了起来，“真是没用，动不动就哭，好累。”
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给本杰森拨了个微信电话。
－我是不是没用，很没用的那种？
－怎么会呢？
－明明就是。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好。
－你会洗衣做饭照顾孩子，还会写得一手好文，工作又认真…
－可这些有什么用？
－人，不要老想着弥补自己的短处，要多看看自己的长处，发挥它最大的优势。
-告诉我。
-什么？
-想我吗？
半晌，那头终于传来，“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