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背篓里不多的青草分给猪猪和兔兔们吃。这时候,我惊奇地发现:地上堆积着一团雪白的蓬蓬松松的兔毛!哦,该不会是打架造成的吧?过了一会儿,我看见一只大白兔正用嘴扯身上的毛!啊——天哪!拔毛一定很疼,它怎么啦?眼看冬天就快到了,光着身子不冷吗?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奇怪——为什么别的兔子不是这样?偏偏这只兔子一反常态。……还是去问问妈妈吧!
我一边朝菜园跑,一边急切地大喊:
“妈妈!妈妈——啊呀呀——不得了了!”
“哎——”
妈妈抡起锄头,又挖出好几块马铃薯。
“看你大惊小怪的样子,有啥子事情?快说!”
“我看见有只兔子正在扯身上的毛,它是不是疯了?”
妈妈微微一笑,说:
“呵呵,傻孩子,兔子扯下自己身上的毛,是为了给将来的兔崽子做窝,免得兔宝宝挨冻。它那样做,保准是要生兔宝宝。”
“啊!真的吗?”
“我啥时候说过假话?!快去拿点干稻草铺在地上,给兔子做个窝。”
霎时,我仿佛看见一群活蹦乱跳的小白兔正围绕在兔妈妈身边……
“哈哈,太好啦!”
我兴冲冲地跑到草树旁,挑选了一把漂亮的干稻草抱回家,铺在兔子休息的地方,抱起那只拔毛的兔子。它的身子又大又沉,肚子鼓鼓的,两只长耳朵贴着后脖,三瓣嘴一动一动的,一副温顺可爱的样子。我生怕伤着兔宝宝,将它轻轻地放在干稻草上。
这时,院坝里传来了九儿的呼喊声:
“丽文——”
“哎——来了来了!”
我们俩背上背篓,拿了小镰刀,在杏树下面把刀磨锋利了,朝大门前的田间小路走去。
我愉快地冲妈妈大喊一声:
“妈妈——我和九儿一起找猪草去了。”
“哎——待会儿要去摘橙子,早点回来!”
“知道了。”
“九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兔子要生宝宝啦!等兔宝宝断奶的时候,我送你一只小兔子。”
“真的吗?我好喜欢小兔兔。”
“当然是真的了,你就等着饲养小兔兔吧!”
“嗯,呵呵……”
“九儿,兔子吃的东西跟猪吃的东西差不多,但兔子比猪儿娇气得多。——我们该去哪里找猪草呢?”
“随便走哪里都行。”
“那就去我的外婆家——跟小阿姨耍一会儿,怎么样?”
“好的,走吧!”
小路旁,田边菊依然碧绿如玉。金黄的野菊花正向我们频频点头。微凉的秋风,吹来一股股野菊花的芳香。水田边,密密丛生的蓼草,犹如一张红绿相间的渔网。蓼草开的花儿,有米白色的,也有紫红色的。小河里,恣意生长的头花蓼像火一样沿着河道顺势蔓延,争先恐后地吐露芬芳:一朵朵粉红色的小花儿就跟绣球一样,引得成千上万只小蜜蜂“嘤嘤嗡嗡”地围绕着它们飞啊,转啊!恨不得将这些美丽的鲜花抱回家。河道的两岸,生长着零星的杂草:有丛生的笔筒草,有单株的肥田草,有结籽的马齿苋,有提着小灯笼的红姑娘,有开着金色花朵的蒲公英……
时节已是深秋,前山后山的橙子都熟了。
到了采摘橙子的时候,果农们带上剪刀,挑着箩筐,背着背篓,纷纷往花果山走去。
“九儿,这儿猪草不多,等到装满背篓的时候,恐怕就没有时间耍了。走!我们去割旱田里的再生稻,捋几把桑叶,这样找猪草更快些。我们回去的时候,到山那边看看还有没有野地瓜、斗鸡菇、桐麻 果,怎么样?”
“嗯……我想起来了,前面那块旱田里有再生稻,快跑——”
话音刚落,我们俩就像离弦的箭一样,撒腿就跑。
旱田里,生长着大片大片的再生稻。我们毫不犹豫地走进去,弯腰割起再生稻来。旱田其实并不旱,只是看不见水而已。很多地方,一踩一个坑,凡是我们走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小脚印。
“我的布鞋陷入软泥中沾满了黄泥巴,鞋底都湿透了,不安逸。……丽文,我们不能光割再生稻,再找些别的猪草吧!”
“那好。看——桑叶都变黄了,去捋几把。”
……
菜地里,嫩嫩绿绿的蚕豆苗、豌豆苗从泥土里冒出来不久,充满了无限生机。芋艿的叶子绿的绿,黄的黄。大块大块的褐色芋头,从泥土里探出来半个脑袋。脚板苕(又名脚板薯)心形的叶子长得跟山药的叶子有几分相似,它的块根生得比山药更奇怪,每一块脚板薯的长相都不一样:有的像脚丫子,有的像手掌,有的像葫芦,有的像驼峰,有的像山药,有的像锦囊……
我们俩一边走,一边找猪草。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乌桕树下。抬头望去,乌桕树变成彩色的了!一片片桃形的树叶,恰似一朵朵盛开的花儿:有火红色的、有橘黄色的、有墨绿色的、有紫红色的……乌桕树上的果实,有黑色的,也有绿色的。有些黑色的果实就跟爆米花似的炸开了花,露出一颗颗雪白的种籽。一群鸟儿在树上跳舞、唱歌,震得树枝桠一颤一颤的。沉醉在美妙的歌声中的一些种籽,还没有回过神来,不慎跌落于树下。雪白的种子既像白豌豆,又像薏苡仁。
夏季里,乌桕树绿色的叶子和果实浑然一色。渐渐地,到了秋天,果实由绿色变成黑色,只要里面的种子一成熟,果皮就会自动张开,翻卷,脱落,接二连三地落下来,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树妈妈的脚下安家。
生产队里的老人、小孩都喜欢到乌桕树下捡乌桕籽,等到攒足了,拿到收购站换零花钱。
我和九儿拾得乌桕籽各一把,摘了芋艿叶包起来,放在背篓里。接着,我们又挑拣了一些色泽鲜艳的落叶,用来做美丽的书签。
荒坡上,夏水仙花已枯萎,进入休眠期。狗尾巴草也枯萎了,成熟的种籽落了一地。蓬草和野蒿都结满了白色的毛茸茸的籽儿。风过处,那些小小的蓬蒿种籽纷纷飞舞,宛如鹅毛一般在空中飘飘荡荡。
山坳里,犬吠声声:
“汪汪,汪汪……”
外婆家的小麻 狗也跟着起哄:
“汪汪,汪——”
我把脚一跺,大声呵斥道:
“小狗,叫什么?咦——不认识我了吗?”
小麻狗听出了我的声音,摇着尾巴飞快地跑过来,又是亲我的脚,又是抱我的腿,显得格外亲热。
“丽文——九儿!”小阿姨一面打招呼,一面向我们走来。
“小阿姨,狗狗都这么大了!它长得好快哟!”我伸手轻抚着狗狗的头,问。
小阿姨莞尔一笑,说:
“是吗?我们天天看到它,倒是不觉得呢!”
“九儿,快到屋里坐!”
“嘻嘻,小阿姨好!”
不久,外婆也走过来了。
我和九儿异口同声地喊道:
“外婆,外婆。”
外婆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俩:
“哎——你们姐妹俩快进屋里坐吧!”
九儿摆摆手说:
“不了,我们还要忙着去找猪草呢!”
我抬头望了望,发现树梢上仅剩下一个火红的柿子。
“外婆,还有一个柿子没有摘。”
“不用摘,那是我们专门留在树上的。”
这让我感到很好奇。
“为什么要留下一个柿子在树上?”
“有福不可享尽,人不能太贪心。甜蜜的种籽得留下,来年还会结很多——好比我们种花生,如果把花生种都吃光了,想吃花生的时候,到哪里去找?红苕要留种,萝卜要留种,水果也要留种——好吃的东西都要留种。要惜福……”
“哦……以后,我也要像外婆一样‘惜福’。——舅舅他们呢?”
“都上花果山摘橙子去了。”
外婆回屋拿了两个火红的柿子,递给九儿和我各一个。
“柿子已经熟透了,吃吧!”
我和九儿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呵呵,柿子好甜哦!”
小阿姨伸手一指,说:
“现在的拐枣儿也变得好吃了,我爬上树去给你们摘一把尝尝。”
接着,小阿姨动作麻利地爬上高大的拐枣树,摘了拐枣,接二连三地扔下来。我捡起来一尝:清香、脆甜。
“九儿,拐枣儿好吃吗?”我问。
“甜甜的,好吃!呵呵,我这是第一次吃拐枣。”
小阿姨从树上滑下来,和我们一同分享美味的拐枣果。
“小阿姨,去不去找猪草?”九儿问。
“不了,我的作业还多着呢!”
过了一会儿,九儿催促道:
“丽文,我们还是走吧!”
小阿姨问:
“还早呢,你们俩再耍一会儿,好不好?”
我摇摇头回答:
“不了,以后再来。”
接下来,我和九儿一边吃拐枣,一边往山上走去。荒地上,狼尾草、白茅草、芒草、芦苇吐露出米白色的花絮,像鸟羽,像积雪,像鸡毛掸子。橘红色的构树果落了一地,有不少的小虫正在大饱口福。梧桐树的叶子快落光了,树枝上还挂着一些诱人的梧桐果。
“九儿,梧桐树好高,我爬不上去。”
“我也爬不上去。”
“九儿,我们找一找,看树底下有没有被风吹落的桐麻果。”
“丽文,看——我找到了一串桐麻果儿(瓢儿果)!”
“呵呵,我也找到了几个。干的桐麻果儿好吃,快尝尝吧!”
“嗯,味道不错!”
深秋的瓢儿果看上去皱皱巴巴的,就像晒干的麻豌豆一样。放进嘴里嚼嚼,嘎嘣脆,隐隐约约还能嚼出干核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