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休息的时候，花蕾总是带着玉兰到周家铺自己的家里来玩，玉兰也十分乐意 走出山窝，到街上来看热闹。这天下午，他们刚刚接到放假的通知，便高兴地牵着手, 鸟儿似的叽叽喳喳着跑出了山窝，跑上了大路，跑到了农机厂，花蕾给姐姐花蕊打了 一声招呼说放了假，便又牵着玉兰的手叽叽喳喳地沿着公路向周家铺一边跑跑停停, 边走边玩。
刚刚吃过晚饭的戴孝昌又跟往常一样一脚高一脚低地走到那玉雕的大门楼前来看 风景，他刚刚走出门便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女孩子的嬉笑声从公路的远处传了进来，他 本能地一转头，向那笑声望去，正如那饿了的猎狗，闻到能吃的东西便来了精神。当 他渐渐地看清楚了那两个越来越大的黑点是两个女孩子时，精神来了，不自觉地又往 公路边挪了几步，微笑着看那两个黑点向自己滚来，当那两个越滚越近的黑点滚到自 己面前来了的时候，他突然兴奋了起来，他认出了其中一个便是同族妹妹玉兰，同时 他也看到了玉兰旁边那个让他倒了一口凉气的女孩子，眼睛突然发着光，为了不让她 们跑过去，他大声地叫了一声：“玉兰！”
听见叫声，玉兰止了步，也住了笑，当她看见是孝昌时，便高兴地叫了一声：“孝 昌哥!”拉着花蕾走到他的面前来。戴孝昌应了一声，问她怎么到周家铺来了。玉兰指 了指身边的花蕾说：“我到炮厂做事来了。这是我的同事花蕾，她家在周家铺，今日休 息，她叫我到她家里来玩。”戴孝昌把目光移到了花蕾的脸上，心突然热了起来，话也 不知如何说了，他被这个女孩子的美艳惊呆了，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花……花 蕾，好……好名字……”花蕾看了他一眼，扭过脸一笑，没有说话。戴孝昌又突然来 了灵感，为了不让这个美人儿在自己的面前稍纵即逝，他又笑着对玉兰说：“玉兰, 走，带你同事一起到我家去坐坐。”戴玉兰高兴地答应了，问他家里有么好吃的东西, 戴孝昌笑着说没有，问她要吃么事他去买。玉兰因为从小与戴孝昌一起长大，戴孝昌 大她几岁，因此无拘无束。花蕾就不同了，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反而显得手足无措, 轻轻地拉了拉玉兰，叫她不去。玉兰笑着大声地说：“怕什么，他是我哥，又不会吃了 你，走，去看有么好吃的东西。”花蕾再也不吭声了，跟着玉兰向那玉雕的大门楼走 去。她万万想不到她一跨进这座玉雕的大门楼自己的一生便从此改变了，并且差一点 改变了这座玉雕门楼的主人。戴孝昌踮起足，将身体平衡了一点，到门楼不远的小卖 店里买了两包饼干，两斤苹果，带着玉兰和花蕾向门诊大楼后边制药车间自己的住处 走去。花蕾突然发现戴孝昌的右脚有一点不对劲，偷偷在玉兰耳朵边问了一句，玉兰 横了她一眼，轻轻说：“从小病成这样的。”花蕾“哦” 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到了门 口，戴孝昌从腰带上解下钥匙，开了门，让进了玉兰和花蕾，然后自己进门，叫她们 就在床上坐，将饼干撕开，放在她们面前的一张小方桌子上，又转身提着苹果，到门 外的水池上去洗。
玉兰不客气，抓起饼干便塞进花蕾的手上，笑着叫她吃，自己也边吃边说：“吃 吧，这是我哥，怕么事呢?”花蕾笑了笑，也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抬头打量着这间不 大的卧室。这卧室是在制药车间一进大门的左边，跟工厂的门卫房差不多，屋不大, 靠窗口摆着一张长桌，桌子上摆着一台小收音机和一些书报，房子的正中间放着一张 单人床，床上铺着大半新的花床罩，因为天热，床上没有盖被，但是，床头墙上贴着 的那张大美人头像显得格外醒目，给人一种酸酸的味。
戴孝昌很快洗好了苹果，提进门来，在靠长条桌前的那只高靠椅子上坐了下来, 从旁边的小方桌上拿起一把小刀，开始削苹果皮。不晓得是为了表现自己，还是天意, 他今天削苹果皮又薄又均匀，并且一根线似的不断。他先削了一个递给花蕾，借机看 着花蕾那娇美的脸。花蕾推托了一下，叫玉兰先吃。玉兰说这是我哥对你的一点心意, 你先吃吧。花蕾笑着道了谢，接过苹果吃了起来。戴孝昌很快把目光从花蕾的脸上移 到了她那高高耸起的胸上，又很快移开了，心却“怦怦”地跳得他自己都听得见响。 拿在手上的第二个苹果怎么也不如第一个听使唤，削一刀断一块，削一刀手跳一阵, 他的眼睛越看越开始发花，仿佛自己手上捏的这个圆物就是花蕾胸前的那个圆东西, 到最后一刀差一点削在了他的手指上，他暗暗吃了一惊，将刀放在了桌子上，把苹果 递给玉兰，叫她吃。玉兰接了，甜甜地道了一句谢，重重地咬了一 口，吧嗒着嘴说: “好甜。”
“孝昌哥，你命真好!”玉兰长长叹了一 口气，一边嚼着口里的苹果，一边说。
“我的命怎么样好呢?”戴孝昌一喜，他正找不到介绍自己的话题，突然发现这个 话题可以发挥了，便抓住不放，紧逼着问了一句。
“你看这个地方，不愁吃，不愁穿，又不担惊受怕。我们那地方这个月发了工资还 不晓得下个月有没有。再说不晓得哪一天把那火药堆弄响了，我们这些人都会炸上 天。”玉兰一本正经地说，说完又重重叹了一 口气，一连说了几个“命苦”。
“哪里的话，我的命好是好，还不是好在我家与真家老祖宗是亲戚关系。现在我又 与真院长关系特别好。你看，他指了指门外的制药车间接着说，“这是这个药坊的核 心地方，一般人是不准进来的。”戴孝昌很得意地说着话，架在那只好腿上的跛腿也不 自觉地得意起来，轻轻颠着，哪晓得他这个颠却颠出了破相，随着颠而上下动的脚像 死老鼠似的垂着，怎么也摆不起来。花蕾没有抬头，眼睛正好落在那只死老鼠般的脚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