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接着说:
“是的,我在屋后也经常碰见鲁海啸、雷一鸣夫妇。这些人……吃饱了饭找不到事情做,一天到晚只晓得偷鸡摸狗、搬弄是非。”
大伯警告道:
“注意——他们几个在打我们的歪注意!时候不早了,大家都进屋睡觉去吧,明天的事情还多:要挖红苕,要栽油菜,还要种莴笋。”
“啊——好困哦!快去睡吧!”二哥大声打着呵欠,催促道。
“妈妈,等一下,我们拿木棒把大门撑住!”姐姐提醒道。
“对的,每天都应该这样做!”妈妈点点头,拿起廊下的洗脚盆,闩好门,小声地说,“他们猜对了——我看见那个背影,分明就是鲁海啸。因为没有抓到现场,证据不足,不能打胡乱说,所以还是不说破的好。说不定人家又转回来了,正躲在屋后偷听呢!那个心狠手辣的大坏蛋,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给他个台阶下。以后,我们可要多加防备啊!有几个坏人就在我们身边走动——鲁海啸、雷一鸣……我估计,这件事还没有完!爸爸一出门,这样那样的麻烦事儿,就都找上门来了。”
姐姐拿水瓢舀出铁锅里的热水,倒进灶下的脚盆里。
“妈妈,我们烫烫脚准备休息,明天还要读书呢!”
我们四个人围着热气腾腾的木盆子,一边烫脚,一边小声地谈论。
“妈妈的胆子好大啊!居然还敢单枪匹马跑出去抓小偷!要是换了我,只会大喊大叫一阵,把小偷吓跑。”姐姐说。
妈妈撩起脚盆里的热水,浇在小腿上。
“俗话说,‘做贼心虚,邪不压正。’这有什么害怕的?因为有你们三姊妹跟在后面,我心里踏实。我们院子里人多,只要吼一声,大家都会跑出来。呵呵,我的胆子不算大。我给你们讲一讲,有一个真正大胆的人——
我听说,某个院子里住着十来个人。有一天,大伙儿都跑到外面去了。整座院子里,只留下一个老奶奶在家守屋。夜里,老奶奶突然听见外面有响动,探头看看——院子里闯进来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子(估计是盗贼)……老奶奶大吃一惊,冷静想想,‘我上了年纪,没有力气,并且还是个妇人家。既不能跟男人硬打硬拼,又不能让他们得手。坏人就在眼前,应该如何对付呢?’老奶奶灵机一动,赶紧找来一把水壶,灌满水,不紧不慢地往房间里的粪桶倒水,‘哗啦啦——’老奶奶提着水壶,从这间屋走到那间屋,‘哗啦啦——’地倒水。外面的两个盗贼听见屋里一阵接着一阵的‘小便’声响起,着实吓得不轻。一个盗贼说:‘唉哟,坏了!主人们都被我们惊醒了,一个接着一个爬起来屙尿。万万没有想到——屋里还住着那么多人!另一个盗贼说:‘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寡不敌众。算了算了,今晚真不走运!惹不起,难道说还躲不起吗?快走!’老奶奶看见那两个盗贼走远了,乐得哈哈大笑。”
妈妈讲的故事,使得大家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问道。
“我不知道。可能过不了多久——虽然他人在外面,可是心还留在家里。”
二哥若有所思地说:
“爸爸在家的时候,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他一出门,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来了。我希望爸爸能够早点回来。”
姐姐捋了捋头发,说:
“那天,我寄出去的一封信,不知道爸爸收到没有?到底这封信在路上要走多少天?如果爸爸收到信,他肯定会尽快回信。自从爸爸出了远门以后,不顺心的事情屡屡发生。”
妈妈催促道:
“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都去睡吧!”
不久,我们收到了爸爸的回信。信上说,他要在云南永善县工作一段时间,想挣点钱再回家……五爷爷、五奶奶非常感谢我们一家的邀请。只是,他们都上了年纪,哪儿都不想去。爸爸希望我们三个孩子都听妈妈的话,乖乖的,尤其是最顽皮的二哥。若是表现好,爸爸挣了钱,就给二哥买一把非常有趣的“玩具水枪”带回来。
“呵呵,我一定要表现好,争取让爸爸给我买把‘玩具水枪’!‘玩具水枪’一定很好玩,会是什么样子呢?”二哥坐在灶下的长板凳上,自言自语。
自从收到爸爸的这封信,二哥一直盼望着他梦寐以求的“玩具水枪”。
……
星期天早上,妈妈提着一桶猪食走近猪圈时,惊讶地发现:猪圈的石门被人搬开了,斜靠在围栏边。我们家的那头老母猪不见了!这消息传出来,整个院子里的人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夜里静悄悄的,谁都没有听见有什么响动,一头两百斤左右的怀孕母猪竟然不明不白地消失了——简直莫名其妙!谁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然而,事实如此。这意味着,我们一家子会失去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三姊妹焦急万分地望着妈妈:
“妈妈,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
“唉——我们家的母猪没了,以后的书学费从哪里来?”妈妈愁眉苦脸,长叹一声说。
接下来,妈妈寻着母猪的足迹找了一会儿,无果,沮丧地摇摇头。她思忖片刻之后,果断决定:
“你们三姊妹在家守着,我去报警!我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竟敢跑来偷猪了?!”
这时候,雷一鸣和钟夏雨闯进院坝来了。雷一鸣穿一身毛蓝色的中山服,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雷一鸣的妻子钟夏雨是个嗓门粗重的胖女人。钟夏雨生了两个儿子:一个上小学三年级,一个小学快毕业了。据说,雷一鸣的前妻是个温柔善良的人,生过一儿一女后,因“难产”而死。他跟前妻生的儿子和女儿都已成家。
“唐小鹰,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家的老母猪被偷了?”钟夏雨半信半疑地问道。
“是的。谢谢你们的关心!秀芝——快搬凳子出来给客人坐!”
姐姐麻利地搬来凳子,摆在院坝里。
钟夏雨挨着丈夫坐下来,说:
“我路过你们家大门前,听说这里遭了大盗。前几天,你们家的兔子差点被小偷抓走……知不知道,是哪个?”
“不知道。”
雷一鸣煞有介事地说:
“那天晚上,我跟钟夏雨去她妹妹家喝酒、打牌,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路过你们家附近的时候,看见鲁海啸慌慌张张的样子,手里还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
妈妈难为情地说:
“哦——情况紧急!我要急着去报警,不能陪你们,抱歉!”
随即,妈妈匆匆忙忙梳好两根麻花辫子,换上天蓝色的衣服,藏青色长裤,心急火燎地往外跑去……
“啊——报警!如果警察把偷猪大盗揪出来,贼娃子肯定要进牢房……”钟夏雨吃惊地说道。
雷一鸣夫妇跟大伯大妈谈论了一会儿,站起身,直往鲁海啸家走去。
母猪被偷的事情不胫而走。接着,妈妈去报警的事情又被“好事者们”奔走相告。不多时,乡亲们都知道了……
我们三姊妹皱紧眉头,久久地蹲在大门口。
不一会儿,姐姐惊讶地看见:不远处的田间小路上,一头大黑猪不紧不慢地朝我们走来了!它一面“哼哼唧唧”地嗅着地面,一面快活地甩着尾巴。
姐姐瞪大双眼,伸手指着前方。
“弟弟、妹妹,你们快看——那是不是我们家的母猪?好像哦!没错——就是它!弟弟、妹妹,母猪听惯了我们的声音,快把它唤回来!”
“好啊!猪儿噜噜——噜噜噜……”
二哥惊叹道:
“嗬!母猪真了不起——居然还记得它走过的路!”
我高兴得拍手叫道:
“哦,我们的大黑猪回来了!”
姐姐朝院坝里高兴地喊道:
“大伯、大妈,快来看——我们家的母猪自己走回来了!”
院子里的人纷纷跑出来,大家议论着,惊叫着。若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真的不敢相信。母猪走过来,昂起头,望着我们三个小主人逐个闻闻,似乎在说:主人,别担心!看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嗯嗯——哼哼……
我们纷纷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母猪。它稍作停留,径直走进猪圈,走向食槽,发现里面没有食物,便安静地躺下来休息。姐姐把妈妈搁在猪圈旁的那桶猪食舀给它。母猪一骨碌爬起来,大口大口地吃着……
大伯愉快地说:
“母猪回来了就好,大家都放心了。我估计——偷猪的那个人听说唐小鹰去报警,担心这件事被警察查出来后要抓去坐牢,才放了母猪,让它自己找回家。”
当妈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的时候,我们都争着抢着告诉她:
“妈妈,我们家的猪自己找回来了!”
“妈妈,我们家的猪自己找回来了!”
“啊——母猪回来了?!真的呀?我去看看!”妈妈一边抹汗,一边跑近猪圈,看着失而复得的母猪,又惊又喜,眉头舒展开来,激动地说,“哦,母猪回来了就好!假如我不去报案,说不定这头母猪就回不来了。一定是盗贼吓怕了,才把母猪放回来的……猪是有灵性的动物,只是不会说话……”
从此以后,坏人嚣张的气焰消退了不少,我们又过上了一段安宁的日子。
秋风一阵阵吹过,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地面仿佛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毯子。
一群麻雀在苦楝树上“唧唧喳喳”地叫着,跳着。眨眼之间,又飞到竹林里去了。黄澄澄的苦楝果接二连三地落下来,砸在地上的枯叶上,沙沙作响。我灵机一动:咦!苦楝果不是可以晒干卖钱么?虽然苦楝果价格非常的便宜,但是积少成多,总可以换取一点零花钱……
我这样想着的时候,急忙回家拿了一个箢篼,把那些掉在地上的苦楝果逐一捡起来,装进箢篼里。苦楝果圆圆的,跟桂圆一般大小。村里的男孩喜欢把它当作子弹,安装在弹弓上打仗,或是射鸟儿。
自从我上了小学以后,不仅要做家庭作业,还要做饭。因此,不能行从前那样——天天去田野里找猪草了。到了周末,我又可以背上小背篓,拿着小镰刀,到大自然中去寻找快乐。我寻思着:乌桕树的果实应该成熟了吧?对了,还有蓑衣草、威灵仙草……如果收集得越多,换来的钞票就会越多……这时,我又想到了九儿,约上她一同去找猪草,如果遇见可以卖钱的东西,就装进背篓里。
于是,我一边朝西厢房走,一边大声喊道:
“九儿——”
“哎——啥子事情?”九儿一面答应着,一面大步流星地跑出来。
“嗨,我们去找猪草,好不好?顺便也找找看,有没有乌桕籽,多收集点拿去换钱买糖。”
九儿微微一笑,点头答应:
“好的。你等一会儿!我到山那边去一趟,把钥匙交给我妈就回来。”
“嗯,快去吧!我等你。”
九儿把马尾辫子一甩,撒腿就往外面跑去。不远处,妈妈正在菜园里浇水、施肥。我拿了小镰刀,掩好门,轻轻推开猪圈的木门。猪和兔一听见脚步声,就一骨碌地爬起来,习惯性地把前爪搭在围栏翘首张望。
我轻轻地把它们呼唤:
“小猪噜噜,噜噜——小兔子,乖乖……”
猪猪已经长大了,看上去很可爱。它一听见主人的声音,就仰起头嗅嗅,黑漆漆的眼睛里流露出期待已久的神色,圆圆的鼻孔上下翻动着,发出“嗯嗯,哼哼……”的叫声。三只大白兔就跟很久没有看见主人似的,兴奋得又蹦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