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小两口是被迟来一步的沈珄祖孙重新领进会场的。毕竟电梯间也不是什么犄角旮旯,来来往往都是人.......对于被抓了现形,沈彧逐渐晾凉的脸皮再度烧了起来,从一只煮熟的虾子进化为一只亦步亦趋的熟虾子,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那个她。
再看沈珄、沈析,都是一脸的淡定从容,区别只在年轻的那个还带着几分欲言又止的兴奋劲头。大家都是年轻过的,依旧保持年轻心态的也大有人在,还能看不明白?
待人走近,沈潍便忍不住揶揄,“哟,刚才是发生了什么?”
“没有,就是在外面说了会儿话,”聂珩很实诚地交代,“让潍爸和各位叔叔久等了!”
桌上的沈钦、沈逦当即很有眼力劲地起身让位。
可惜这一起一让一坐一招呼,并没能带跑沈潍的关注点,“是悄悄话,还是情话?”
沈彧抿唇看他,毛领有点炸。
隔壁桌的唐清渌见状轻笑,“沈潍,再这么玩下去,你可是会失去你的小公主的!”
沈潍瞪他,又转头顺了顺沈彧的毛,“别听你舅的,他那个人开口就是坑,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夫妻感情好,别人能指指点点什么?”
“那你又是在八卦什么?感叹流逝的青春?”
“暗戳戳地骂我老?那我可就倚老卖老了!”
话是这么说,沈潍却十分爽利又恰到好处地步入正题。他带来的朋友以机构投资者为主,特点是持有的资金量大,比较注重资产的安全性,也就相应地注重信息的收集和分析。双方一合计,便约定在下周五去世信进行一次参观和茶话会。
事情谈妥之后,他们夫妻便起身离席。沈彧带走沈钦为接下来的捐赠环节做准备,而聂珩则坐到沈珄和舒琅的爷爷他们那一桌去。
十几个年龄上的代沟并没有在他们之间形成鸿沟,他更是没几句话就把这群阿公、阿伯哄得喜笑颜开。
但让人咂摸的并非聂珩匪夷所思的老人缘,而是这一桌坐的几乎都是华世的董事。哪怕因为权力下潜,董事会目前处于一个闲暇的养老状态,但名义上的最高治理机构到底是最高治理机构——权力能下潜,就能上浮。
纵使人们总在抨击华而不实,但从某种程度上讲,华就是一种实,尤其在这么一个轻易便能被道德垄断的时代......
与去年的跳脱猎奇不同,今年沈家的晚宴虽然走出了沈家的堡垒,但形式却回归了之前的保守,依旧是拍卖、慈善义举的陈述、特邀嘉宾致辞这三把斧。当然,这其实也不那么重要,只要发挥了社交场合的作用。
所以当捐赠的环节结束后,慈善晚宴方才进入高潮。整个会场就像被掺入了催化剂,一下子活络起来。
袁鸢远远地看着这一切,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但她并没有深究,名利场的事怎么能说莫名其妙?只能说是她境界太低,理解不到位!
想到这里,她聊以自慰地笑了笑,转身就要回归她的领域。可正是这一转身,差一点便撞上打算回休息室的沈榭。
明明刚刚还游刃有余地在名流和淑女间端杯社交......袁鸢不禁促狭地想,他莫不是掌握了影分身?然而随着不断逼近的俊脸,她不幸中了沈榭确系掌握的颜遁,一时间呆呆愣愣的。
“没事吧,小姐?我应该没有撞到你吧?”
结界就此散去。
袁鸢固然不会发什么一“撞”钟情的梦,但属实没想到他的问候实则撇清干系。
“没事,是我不小心,差点冲撞到沈家哥哥。”
沈榭点点头,似乎是对她的实事求是感到满意,便又多问了一句,“你是阿彧的朋友?”
袁鸢笑笑,也不确定自己和沈彧算不算朋友。虽然她对自己一贯亲近友好,竭力给自己介绍工作,生活中问候邀约也不少,但云飞事件带来的冲击太大!哪怕沈彧很坦诚地和自己说明了内情以及她的盘算,甚至前者与从云飞那里听到的无二!于是她的盘算也耐人寻味起来——这位小姐做事并不以善恶为准绳,她是纯粹而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但要说,沈彧因此在她的心里跌下冰清玉洁的神坛,似乎也不对,毕竟她从没有掩饰,甚至一直在强调自己的世俗性。在娱乐圈浸染多年,袁鸢不会以对错来定义,只是清楚地认识到两人思想上的区别。
秉持不同的观念,能做朋友吗?
“我是她的高中同学,那个时候就见过沈家哥哥很多次了。现在开了一个造型工作室,沈彧一直很关照我的事业。”
“是吗?那怎么不趁这个机会多结识些潜在客户?”
话有些扎耳,但平稳的语气让袁鸢知道,他并没有恶意。就像沈彧每次带她出席宴会,一定会给她也选上一身漂亮的礼服,并鼓励她多多发展潜在客户。这也是她会出来的原因,但......
“我还是不太习惯这类场合。男士们、女士们,聊的话题很多我都听不太懂。”
“懂与否并不重要,社交的目的是搭建人脉。”
果然是爽利的实用主义者!
“那,你为什么退了出来?”
“工作上的人脉都联络得差不多了,”他早前到手的一摞新名片都发完了,“剩下的,我暂时还不是很想联络。”
所以,他是在躲避相亲?袁鸢轻笑,没有继续问他为什么不想联络,或者是不是不需要联络?没有界限会显得没有教养。
沈榭也大致能从她的笑中感知到这个姑娘的蕙质兰心,便道:“你现在是要回化妆室?”
“唔~”她摇摇头,又笑:“我临时变了主意,准备去搭建人脉!”
“那么,可以把你的工作间借我用用吗?”
“当然。”
“以及,如果有人问起,请不要透露我的位置。”语毕,沈榭摆摆手,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得不说,沈榭是有觉悟的,只可惜还不够高,或者说,对自己还不够狠。没有世俗欲 望和不世俗从来不是划等号的关系。
人可以清新脱俗,但得选对领域。
到处找不到儿子,沈濬的面子就快挂不住了,尤其身边的张玄秋和他的侄女张鹿溪,此刻已经见不到笑颜。
张玄秋在聂珩那里是怎样的分量?别人愿意带自家侄女认识沈榭到底是谁在高攀谁?对于缺乏认知和自我认知的儿子,沈濬不禁断言,他迟早得在这方面摔一次!
还好,在沈潍的指点下,沈彧赶在沈濬彻底失笑前接手了这边的乱局,让他得以去合适的场所爆发。
“张叔叔,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个哥哥比较随心所欲,总让我伯父为难!”
张玄秋淡淡一笑,“可以理解。就像我们家族也只有女儿贴心!”
他的话是褒是贬很难说,不过沈彧和张鹿溪听得都很开心。
然后便是撒娇,“只是二伯却不知道多疼惜我一点——让我平白蒙受这种屈辱!”
似乎她同样对家长的拉郎配不是很满意,但当着主人家的面这般牢骚就过了。张玄秋还没来得及作反应,沈彧便笑认,“的确是寒舍怠慢了!”
“既然如此,少夫人是不是该补偿我点什么?”
“噢?”沈彧也没想到,这个清丽淡雅的姑娘内里竟是古灵精怪的脾性,“张小姐想要什么?”
“刚才主持拍卖会的那位,可以引荐给我吗?”一边说着,一边还拢了拢头发,显然易见的娇羞。
“当然可以。”沈彧招手,让附近的侍应生去叫沈钦,然后又与张鹿溪提醒,“只是,他似乎也没有多少世俗的欲 望......”
抵达现场的沈钦刚好听到她的这句话,“小姑姑,求求你别乱给我加设定了,好吗?”
他不可能意识不到自己找他来的目的,还这么说......看来有戏!沈彧便没有点破他,“好!来介绍一下,这位......”
但这一行为明显多余,人家两个分明是旧相识。
“学妹?好久不见。”
“学长,好久不见!”
张玄秋和沈彧两个事外人相视,又故作惊讶道:“你们认识?”
“我们是同一所高中差一年级的前后辈,因为参加了同一个社团,共事过一段时日。”
“是吗?那么,一定有很多旧可以叙!说到叙旧,之前我爸爸还在说,有很多话想和张叔叔聊呢!您现在有空吗?”
“当然。”侄女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张玄秋能没有空吗?“不过,我可以放心将侄女交给贤侄吗?”
这是什么辈分?吐槽归吐槽,沈钦也不忘承诺,“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张小姐的!”
张鹿溪抽出挽住伯父胳膊的手,转而挽上沈钦的胳膊。动作熟练得让人怀疑,他们学长和学妹的关系并不单纯。
事实也是,二人来到屋顶花园的平台上,当张鹿溪坐到红枫装饰的秋千上,沈钦便自动帮她推起秋千来。
“原来,你是那个张家的小姐。”
“我也没想到,你姓的沈是指那个沈家。”
两人的父亲在族里走的都是学术之路,对家族、对华世的认知都比较木然,没点机缘巧合,还真不会往彼此的家族有利益往来的方向去想。
“不过,你那个亲戚也真让人开眼,在这么多人围观的情况下,竟然放了一位淑女的鸽子!”
“所以,你是让我来给你折损的面子兜底的?”
“哼!这也是对学长不讲待客之道的惩罚!明明早在主持拍卖会时便和我对上了视线,却不知道来问候一声!”张鹿溪抬头看他,眼睛水润润、亮晶晶的。
沈钦停下推秋千的动作,略微弯下腰,“就没有丁点看上我的意思?”
“学长不是没有多少世俗的欲 望吗?”
“我得看人的。对谁谁都能有欲 望,那就不是世俗,而是烂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