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承明走在前面,“就一个人?喂兄弟,你是屠三郎吗?我们来找赵七。”
赵七没有说话,依旧原地站着,像是没听见似的。
石头听到声音,虽然害怕,但还是冒出脑袋小声嗡嗡道:“赵七哥…”
几人咽了口唾沫,不会真撞上了吧。
曹媛本想壮着胆子上前,被于归一手拦下。她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在看着这户人家诡异的气氛,怎么感觉哪儿都不安全,该不会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这样想着,曹媛偷偷在手中聚起了灵气,这股灵气不是来自体内,而是曹媛从外界汲取蓄力,虽然速度慢了点,但胜在省力。消耗自身灵力这招,还是得留到保命的时候。
“嗯?”然而正当曹媛汲取灵力的时候,却发现这里外界比一般地方灵力稀薄很多,倒是有许多黑色的气竟然顺着曹媛的引导,一起进入曹媛体内。
这个是阳气,那这个黑的不会是阴气吧。我能吸收这些黑气,难道……我是反派?
曹媛看着赵七,这股淡淡黑气的源头正是他。
庞金贝一向胆子不大,这时却敢试探着拍了拍赵七的肩头,“赵…赵七呀…”
赵七像是听到了似的,脖子一转,一只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庞金贝,庞金贝被他看的发毛,看着他另一只眼睛里漆黑的空洞,还是不由得后退了了几步。
而赵七却像是没察觉到似的,身子也转过来,细细打量曹媛一行人,当目光瞥见石头时,他的神情明显变得呆滞,不过一会儿,这抹呆滞就消失了。
可是待到目光看向曹媛的时候,赵七眼底隐隐露出一股兴奋和贪婪,甚至还有一丝隐忍,不过这些都稍纵即逝罢了。
此时曹媛识海微微振动,识海中的那把油纸伞开屏似的撑起,似乎有些…愉悦?
伞嗡嗡说着什么,曹媛听懂了:食物,好香
它甚至开始略过曹媛,主动吸收外界的黑气。吓得曹媛赶紧切断了识海与外界的联系。这要是动静大了,真被东西盯上了怎么办。
“原来是庞兄弟,还有承明小子,别来无恙啊,这两个奶娃又是谁?”赵七说着,还没等众人回答,就又蹲下来伸手招呼道:“石头快来,到赵七哥这儿来。”
石头没有犹豫就过去了,她扑到赵七怀里,心疼的摸摸赵七的眉头,然后看向赵七黑黝黝的眼眶,想摸又不敢摸。
赵七低声安抚道:“别怕,赵七哥不会害你的。”
石头没有听太懂,只是觉得赵七哥在为他好,傻傻的点着头。
赵七热情道:“天要黑了,外面冷,快先进来。”
“赵兄弟,屠三郎呢?怎地没见他。”
“屠兄弟他呀,是个热心肠,想要铲除恶鬼,我实在劝不过,就由他去了。”
承明面露疑惑,
“我刚才怎么听到唔……唔唔”
“你听到有人放屁了啊?赶紧捂上,别熏着了。”
“唔唔唔唔…?”
“好好好,你带路。”庞金贝乐呵呵笑道。
众人只当找不出什么破绽,便先跟着进了屋。
烛火微弱,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被风吹灭了。
“这里除了灶房和堂屋,只剩两个暗间了”,赵七拿出火折子,又将蜡烛点燃,“我在灶房凑活一宿,剩下的你们大人一间,孩子一间。”
“这…这怎么好意思”,承明皱眉道。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赵七淡淡的看着他。
火折子上跳动的火苗,在赵七的脸上打了黄漆。
曹媛走进屋子时,只觉得遍体生寒,屋里时不时飘荡着一股乌黑的气,比刚才赵七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郁多了。
其余人仿佛浑然未觉似的,正好奇的四处打量。
石头淡淡的打着哈气。
于归牵上曹媛的手,扭捏道:“阿蒜,我好冷。”
曹媛将阳气分出一些,引导进于归的体内。
“赵七哥,我跟你一间,我不冷,和你一起睡柴房。”
赵七眸子暗了暗,掐住自己的手,眼底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石头乖,赵七哥晚上想一个人睡,听话。”
石头失落的点了点头。
“天这么冷,我去做点儿热汤,也好给你们驱驱寒气。”
赵七收起折子,去了灶台。
庞金贝凑上前,悄咪咪拽过承明来道:“承明啊,这黑灯瞎火的,就一个蜡烛也不在屋里。这要让孩子们自己睡一个屋,我实在不放心。”
“我也是,打从一进来,我这在右眼皮跳的,就没停过”,承明也附和道。
庞金贝搓搓手,“要不…我过去跟孩子们一个屋吧,打地铺,你也宽敞。”
承明“哒哒哒”后退两步,面露惊恐:“我一个人?”
“哪里哪里,这不是还有老闫在嘛。”
“庞叔叔”,曹媛对庞金贝改了称呼,“这屋里也不暖和,咱们挤一挤,取取暖吧。我们年纪小,占不了多大地方。”
庞金贝让这一声“叔叔”叫的美滋滋的,立马眉开眼笑:“对对对,咱们睡一个屋。”
承明在旁边偷偷鄙夷:没出息。
这就知道让我过去了?
石头有点困,顺手趴在于归的胳膊上睡着了,怎么分也分不开,两人直接被承明一把抱走,于归伸出尔康手,鸢尾姑娘般,满脸哀怨的走了。
屋里没有点着照明之物,几人进了屋,庞金贝拿出火折子,看见墙上一盏熄火的油灯挂着,就给它点上了火。
一众人舟车劳顿,沾床就躺了下去,全然忘了去煮汤的赵七,大抵是煮了也没谁想喝。
曹媛躺在床上,怎么也难以入眠。
“阿虞?”
“嘘”,石头睡了。
曹媛小心翼翼地往远处挪了挪,招了招手,作出一个“来”的口型。
石头不知是因为睡着还是怎么的,手松了劲儿,于归趁此时机一点一点慢慢抽回了手。
两人偷偷挪到承明旁边,对着他和旁边的庞金贝低声叫道:“承明大哥,庞叔叔。”
“丫头,怎么了?”承明开口道。
庞金贝也转过身来,抻起耳朵听着。
此时于归也完全腾出了手,侧躺过来。
“那个赵七有古怪,我刚才在外面,看见院子里四散着并不浓厚的黑气,源头正是那位赵七哥。而且相比起赵七,屋内的黑气更加浓郁。”
“最近白城没命了好多些人,这里诡气如此浓郁,那诡怪的源头会否就在此处。”
“有道理。”庞金贝赞同道,“说不定,这回真让咱们给逮到了它们的老巢。”
“依我看,他也在我们的打算盘呢”,曹媛摇摇头。
承明也不禁犯了难:““倘若真是如此,就凭咱们几个,恐怕连自保都难,更别说抓诡。毕竟,术业有专攻,有些事,咱们还是不得不假手于人。”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趁着那个赵七还在热汤,咱们先离开吧”,庞金贝也没了刚才要抓诡的气势,缩了缩脑袋道,“我突然觉得,外边儿也挺安全的,要不咱们还是跑吧。”
从开头儿到现在,伙计全程吓得透明自己。
于归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一双幽深的眼眸看着向灶房的方向,内心不屑的低笑了起来,仿佛看好戏一般。
阿蒜,我的天赋,可从来不在什么修炼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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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房
黑色的气体软软的飘荡在屋内,要不是它散发的浓浓恶意,赵七都要以为它是个漂亮的物件了。
“屠三郎呀屠三郎,不是我要害你,是你太爱多管闲事了。等这次事过,可别在瞎了眼,什么人的话都信,尤其是我这样的烂人…”
他掀起沾满黑渍的布帘走了进去,“出来吧。”
“桀桀桀”
一股浓郁的诡气从灶台揭锅而起,“咣当”一声,锅盖呈弧状砸向土胚的墙壁,房顶的茅草受到振动发出“嚓嚓”声,稀碎的土渣有的“卡啦啦”撒了一地,有的撒了赵七一脸。
灶房内出现一个不成人形的黑影。
“呵,你在那儿假惺惺的说什么呢?黄鼠狼可怜鸡,真是要笑死我了”,黑影嘲弄道,“明明就是你亲手把人家害成这样儿的。堂堂正灵堂的司察大人,神明的信徒,要被你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直到死!”
“咳咳”,赵七被灰尘呛得咳嗽,两手对着飞土左右扇风,“弄这么大动静,也不怕屋里这些人把消息传出去,看来你根本不像你说的那样,那么怂他们啊!”
“赵七…,你可算来了,你若再不来”,那黑影发出桀桀怪笑,“我就要吃掉他了。”
“哼,那不是正好,你不如趁他还活着,赶紧趁热吃了他,我给你烧壶好酒,为你此行壮壮胆,庆祝你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天。”赵七戏谑道。
“呵!”那黑影听后讥笑着,说话也狰狞起来,“我不过一未成形的小诡,又怎么敢碰正灵堂的贵人。”
“倒是你,赵七?”那黑影柔声讥讽道,“希望你的人跟你的嘴一样硬。”
屋内的软软的黑气割在身上变得尖锐起来,赵七疼得失了神,原来温柔和狠毒,可以同时装扮在一个漂亮的物件上。
“啊!哈唔…”一道诡气射来,赵七再也说不出话了,嘴巴像是被缝上似的,无论挣扎有多么激烈,他的嘴都再也张不开一点儿。
“嘘…”黑影嬉笑道,“小声点儿啊,就这四间屋子,离这么近,可别把我的小兔子们吓跑了。”
“唔…嗯哼”,不知这样的煎熬持续了多久,赵七浑身颤抖,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蜷缩着,一点一点消磨疼痛的时光。
直到他再没有气力发出一丝声音,任发丝凌乱,躺靠在角落里喘息着。
那黑影收回力量,让赵七缓了缓。
“啧啧啧”
“看看,这是谁啊?像条狗一样在地上趴着。”
赵七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丝气力,抬起手来,“我…我是…躺着的…”
“……”
“你…还不能杀我”,赵七声音颤抖的说着,我,会帮你,拿到东西,你不能…动他们,还有石…”
“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去办。管好你的嘴,再敢惊扰我,有你好果子吃。”那黑影满身散发着不耐的气息,“我感觉到了那股灵气,那东西一定在那个黄毛丫头身上,你给我把那丫头带过来。”
说着就钻回了锅里,舒舒坦坦的躺着,吞噬起灶下的灵气,“记得给我盖上盖儿。”
赵七身体缓过来,摇晃着站起身子把锅盖儿盖了上去,随后突然一愣道,“你等等,你先出来。”
“小石头冷了,我要热一热汤,借锅一用。”
“???”
“滚!”黑影显得十分暴躁,“为什么非用我这个,那边儿不是还有一个吗?”
“你小声点儿,你的小兔子们要跑了。”
“……”那黑影觉得自己要被气傻了,“哼,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没用,不知道隔墙有耳吗?早在你来时我就已经布下隔音结界了。”
“你都布结界了,那为什么还要堵住我的嘴?”
………………………
赵七被踹了出去,连同那另一口锅一起。
“真是奇怪,一户人家里,又怎么会有两口锅?那死诡还赖在那锅上不走了。”
临走前,赵七深深地看了一眼灶台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