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虎他们俩赶到烈士公园的时候,里边的人还是蛮多的,有摆摊的,有套圈的,还有夜跑健身的,以及还有一些跳广场舞的。
漫步在纪念塔处,李薇薇仰着头,望着纪念塔,双手握在一起,做祈祷状,嘴唇动了动。
周虎愣愣的看着李薇薇,心想这女生还真的很单纯,这都能纪念上烈士,但作为绅士,只是笑笑。
“知道我为什么祈祷他们吗?”李薇薇直挺挺的站着,没见一丝移动。
周虎纳闷,祈祷就祈祷呗,只能说你缅怀先烈,撇了撇嘴。
“因为我爸爸也像他们一样。“轻轻的话语让周虎浑身一震,诧异的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爸爸参加了自卫还击战,他走的时候跟我说,薇薇,等我回来,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李薇薇彷佛又看到了那高大的身影。
“薇薇,爸爸回来咯。是不是又没听你妈妈的话啦。”那模糊的身影抱着自己。
“薇薇,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做你最喜欢吃的!”模糊的身影记着围裙,宠溺道。
周虎此刻有些明白了,李薇薇的爸爸可能去世了,耳边继续传来李薇薇回忆的声音。
“小时候我不懂战争,但我一直相信爸爸能回来,因为爸爸是大英雄。对,爸爸就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他们欺负我的时候,爸爸会保护我的,会的,一定会的。”
“可是我一直等,一直等,爸爸不见了,爸爸不见了。”
李薇薇已经在哭泣了,她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蜷着的双腿。
周虎有些心疼,猛地从前面抱住她,“你爸爸会回来的,会的,一定会的。“
这时候周虎已经不在乎对方说自己耍流氓了,他就是心疼,好心疼,有一种保护欲在作祟。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李薇薇用力猛推了一把周虎,周虎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薇薇忙道:对不起。
周虎也不生气,爬起来,拍拍手,站起来,拉了一把李薇薇。李薇薇顺势站了起来。
“我刚感受了一下秋天的地面,有点凉。”周虎笑嘻嘻的说道。
“噗~”李薇薇破涕为笑,伤心的心情瞬间崩溃了,用手拍了一下周虎,周虎也不躲闪。
周虎也不知道怎么滴,猛地抱住李薇薇,低声道:“你爸爸安排我来保护你了。”
李薇薇心里一颤,冰封的心好像被闪电劈开了一道裂缝。
静静的抱了一会,两人也不知道分开,李薇薇心想,这就抱上了,好羞人啊,晃了晃肩膀。
周虎略微尴尬的松开了手,沉吟道:“可以跟我说说你爸爸吗?我想听听。”
李薇薇点了点头。
“我妈妈说爸爸在1972年当兵,番号是55军164师491团53510部队,后面在部队表现好,晋升为班长,1978年年底晋升为排长,正好老爸省亲,可谓是衣锦还乡。”
“每年爸爸回来,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我想买什么就有什么,我想吃什么,爸爸就给我做什么。”李薇薇眼神微闭,呼吸深沉,好像想到了什么甜蜜的东西。
“当时正好过年期间,爸爸带着我鞭炮,我好开心啊。其他小伙伴都羡慕我有那么多,那么多的鞭炮。”
突然之间,李薇薇的呼吸有些局促。
“可是,在爸爸接到部队通知,需要马上返回部队,一切都变得那么索然无味。我舍不得爸爸走,又哭又闹,毕竟一年才见到爸爸一次。”李薇薇鼻子抽了抽。
“爸爸坚决要走,为了表示歉意,给我买了好多的糖,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我不要,我一直哭,一直哭。”
“爸爸跟我说,你要坚强,女孩子要学会保护自己,我摇头不听。”
“妈妈跑过来揍我,被爸爸拦住了。爸爸抱着我,可我一直哭,也许是哭累了。哭的爸爸心都碎了,爸爸知道亏欠对我的父爱。我对爸爸说,别走好吗,薇薇想爸爸,想让爸爸疼我。”
“爸爸闭着眼,把额头顶着我的脑袋,他鼻子吸了吸,抬起头对我说,不走了,陪我的小宝贝。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红了。我知道,爸爸哭了,大人们说过哭红眼了,应该是哭了,可是为什么没有眼泪。
我都是一直哭,一直哭,眼睛才红的。”
“我好开心啊,爸爸搂着我,紧紧的搂着。我以为我又拥有了爸爸。也许我哭累了,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爸爸还抱着我,我开心极了,我认为爸爸答应我不走了,就真的不走了。”
“爸爸对我说,你看爸爸答应你不走了,我就不走了,对不对。我点了点头。爸爸继续说,那我答应了长官,答应了五星红旗要回去,这怎么办?”
“我开始啜泣了,耳边传来了爸爸的歌声,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响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今走向繁荣富强……爸爸的歌声好好听啊,这首歌我也会,我也会。我不由自主的跟着爸爸一起唱。爸爸的眼睛好红,他看着我,好吓人。可我不怕,爸爸最爱我了。”
“爸爸继续说,薇薇,你看五星红旗需要爸爸,你能不能让一让啊。我点了点头。老师曾告诉过我,五星红旗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一定不要退缩,要勇敢上前。可是我哭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又哭了。”
“爸爸摸了摸我的头,我低着头,做无声的反抗。妈妈给爸爸整理好行李。临走时,爸爸说,薇薇,在家里听妈妈的话,爸爸打完仗就回来啦,等着爸爸凯旋归来。爸爸会一直保护你的。”
李薇薇突然嚎啕大哭,猛地抱住站前身前的周虎,继续道:“可是爸爸食言了,他食言了。这次他没像答应五星红旗一样答应我。我等来的是,爸爸的军官照,爸爸在微笑的看着我,我突然好像看到爸爸回来了。他在向我招手。“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老师曾经说过,五星红旗是无所不能的,它会让爸爸回来的。”
‘啪’,李薇薇往后退了一步,突兀地扇了周虎一巴掌,周虎本来也在悲痛的心情瞬间变差,不知道李薇薇为啥扇自己一巴掌。心道,这女的有毛病吧。
耳边却还是听到李薇薇的咆哮声:“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原谅不了。为什么当初自己没留下爸爸,为什么?5555”
周虎又一次被李薇薇抱住。
周虎有点理解她了,她正在宣泄自己内心的情绪。
王阿姨曾说过‘相亲追女法则’三,在女性脆弱的时候,直捣黄龙,一定能拿下。周虎不愿意趁虚而入,他同情李薇薇了,自己比他好,爸爸至少在自己成年后,因为疾病而去世的。
周虎反抱住李薇薇,语气缓慢但却坚定道:“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李薇薇抬头,周虎的眼睛红红的,不像以前的相亲对象,他们不愿意听这个酸掉牙的故事,对,他们说这是故事。李薇薇对他们都是笑笑,不说话。
李薇薇把头轻轻的放在周虎的肩膀上,用鼻子‘嗯’了一声我,又缓了缓道“我的故事讲完了,可以说说你的吗?”
两人分开,没有感到尴尬,也许是站久了,两人不由自主地坐在花坛边的平台上。
周虎笑了笑,自己的心理没她这么复杂。只是父亲的逝去,让自己略微懂得了一些道理。
“我的经历可能比你平淡,我是单亲家庭。小时候家里条件很好,我爸爸以前也是一名军人,因为身体原因,没能参加自卫还击战,他一直跟我说他后悔退役早了,要不然也能赶上那场战争。”
“我爸退伍后分配在湘省汽车运输公司,因为以前在军队经常开老解放,所以驾驶技术很好,当了一名司机。后来老爸看我天天不读书,总是在外面跟二流子鬼混,然后让我接他的班。我稀里糊涂的就去了运输公司。90年代单位响应国家号召,进行改革,待遇就没以前好了。但没办法我又不会其他的技术,只能在运输公司三天捕鱼两天晒网的送货。后来爸爸身体情况恶化,一直在医院医治,家里的钱都用的差不多了,可惜还是没能救过来。当时让我明白了生命的脆弱,突然之间我就想好好努力工作,从那以后我就没在外面鬼混了。”
李薇薇理解,当亲人的逝去,肯定会让人变化很大,毕竟她也是过来人。
李薇薇问道:“后面呢?”
“只是没了老爸的帮衬,当我看着别人往上爬的时候,自己却还在原地踏步走,我慢慢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周虎拿出口袋里烟,点上,并吸了一口,”档案袋里装的不一定是文件,也许是一条或者是几条烟;信封里装的不一定是信,也有可能是钱;茶叶盒里装的不一定是茶,也许装的是卡。”
周虎缓了缓,吐出嘴里的烟雾,苦笑的哼道:“生活啊,把我们这些善良的人逼的无路可退,把老实的人逼的现实绝情,你说对吗?”
看着周虎那愣愣的眼神望着自己,李薇薇莫名的有些心疼。她本来讨厌别人在她旁边抽烟的习惯,但此刻她好像不讨厌周虎抽烟了。也许生活已经给了他那么多压力了,需要通过抽烟来释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