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贺啧了一声,在脑子里复盘他老娘的行动路线。
过了一会儿,他跑到书房那里,从书架上找出来一张白纸,在书案笔架上找了根笔,拿着块砚台就冲出去了,一转眼的功夫,端着墨汁四溅的砚台小心翼翼的走进来,雷彻把纸在饭桌上铺平,赫连贺开始在上面画出一个大致的路线图。
……不得不说,画的是有点丑的。
赫连贺大笔一挥,一个头上带两个尖尖的火柴人就是他老娘了,
“嗯……她没怎么细说,但是首先她现在肯定不在铁灵山,就是她最早的那个山头,当然也不在赤山,信没有发来的地址,还是工作信件,说明是经过女皇的送信渠道的,自然不可能提什么重要情报。”
“我倒不信有母亲一点消息都不给儿子透露。”
赫连贺抬头看他一样,表情甚至是有些诧异的:“呦呵,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还是个重情重义的家伙?”
雷彻平时的表现就有够冷淡的,也怨不得赫连贺这么评价他,雷彻没什么异议,只是理所当然的说道:“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就客观来讲,你母亲是个随性之人,看似无情,可面对一些东西,往往要比普通的有情之人更加执着,再说了,她又不是像我这样被迫洗刷感情的,肯定留有基本的情感。”
“嗯……你说的确实,可能我还是有点不太理解她吧。”
“理解不了什么?”
“她大可为了自己的地位身份杀了我,为何要留我一命?凭她今天的能耐,一旦有人拿我做什么要挟,哪怕她再怎么不在乎,我也是个麻烦,不是吗?”
这话说的很明白,在这样一个世道,把一个危险的孩子生下来本身也不是一件好事,更何况蜀祝本来就没这个意愿,再难听点,赫连贺的降生完全是给蜀祝想走的路增加了不少新的变数——蜀祝没有任何理由抚养赫连贺,甚至根本不需要生下他,那又是为何将他留下了呢?
“你怎么突然想这种事?”
赫连贺轻轻摇摇头。
“没……我只是突然间想到她了。”
雷彻懂他什么意思了。
“你其实挺向往你母亲的吧?倒不如说,自从你知道你母亲的去向的时候,甚至对她多出了一点向往,对吧?”
是啊,他的父亲和母亲分别选择了想要的道路,一个落得个惨死的下场,一个却有了今天的成就,赫连贺眼中熊熊燃烧着野心和欲望,他想要的很多,无论是复仇还是之后走的路,母亲都几乎是他参考的模板——野心勃勃,杀伐果决。但是一直支持他走下去的,却是父亲告诉他的东西。
因为认知产生了严重的分歧,赫连贺嘴上肯定不说,但是心里面实际上已经开始有点迷糊了,哪条路他都有点犹豫,父亲那条路光明磊落却没有命去看见自己想要的未来,母亲下手狠辣,是自己一直以来向往的行为方式,但是赫连贺觉得这么做也不对。
他啧一声,不满的用笔头直指雷彻。
“靠,都怪你,话题都变沉重了……这种问题以后多的是时间想,我们不是还要去赤都吗?我找我老娘当面对质不就行了?现在重点是什么?重点是我们该怎么确定明天咱们不会死在永梦潭不是吗?”
“不……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雷彻垂眸:“战场上和现在这种情况肯定有所区别,我不知道你是否能像平时一样行动。”
赫连贺嗤笑一声,收起笔头:“你居然担心这个?该说你开窍了还是反应慢?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什么未经人事的小鬼吧?”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会担心,一直接受你父亲的教育,哪怕你渴望变成你母亲那样,中间总要有一个过程的吧?”
赫连贺没忍住,嗤一声笑到失语,捂着肚子低着头颤抖不已,雷彻无奈的看着他这么笑,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就好像这个问题在赫连贺这里什么都不算一样。
“哈哈哈……过程?你说过程?雷彻,我和你这种反应慢了半拍的家伙可不一样,哥们儿要说其他都可以说得上不擅长,但是唯独适应,哥们儿说天下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反了吧。”
“反了吗?甭管了,反正我也没上过学堂,总之,我敢拿这几年的经历保证,到我动手的时候,我肯定是能下手的,无论是对这山里的弟子也好,对认识了几天的熟人也好,我都能下得去手,绝对没有什么障碍。”
“嗯……”
“你要实在不信,我大可以告诉你,我这些年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才过来的。”
赫连贺大咧咧摊开双腿坐在地上,显得那样慵懒随意,双眼却流动着别样的情绪,比雷彻刚刚认识他时要放松的多,谈起过往时也并不是那样悲伤,但是雷彻并不敢确定,他不再痛苦了。
“我这么多年来能撑过去,只是因为我和我爹保证过,无论我干出什么事,无论我干出多么可怕的事情,只要我还对得起自己的本心,有一天我安安稳稳的能活下来,不要忘记这段日子,就够了。”
他坚定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双眼直直看着雷彻,使雷彻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至于我想干什么,我都说过了,杀死害我爹的凶手,把他从掌门的位置上踹下来,就这么着。”
雷彻注意到他的说法及态度和之前似乎有所不同,但看了看赫连贺的表情,他还是选择了先把手头上的事情解决再说。
“我相信你,好吧,就先从他们明天要干什么开始,我们捋一捋,女皇究竟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