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父 亲再三停留在自己的脸上的目光中，他看得出来老父亲对自己的信任，也许正因为有 自己在，老人家的心才真正有底。“老天爷有眼就好了。”真旺庆看着父母亲笑着说: “这些人做那么多坏事，今日仍然在耀武扬威，天怎么不收他?”
真泉柏见大哥都开了口，也笑着接了一句：“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 候未到。”
“对!”听着两个儿子的对话，真常恩语气很坚定地说了一个“对”字。
“我想了一下，今日一上午一边扯一边就在考虑这些问题。金昌松提出来要坐门 诊，很显然他用心不良，我想把他和杨长利都安排到住院部去，那里病人少，由旺庆 哥管，坏不了大事。”
“你错了，”真旺庆没等真泉柏说完话便接过话说：“这两个人绝对不能安排在一 起。我想这样，杨长利年纪大些，安排在门诊，他五十多了，过不几年就叫他退休算 了，再说门诊有我跟爸在坐诊，来的病人明白一点的都会找到我跟爸的面前来，他坏 不了大事。金昌松要来的目的我猜得透，他是来镀金身的。他不比杨长利，没的资本, 到这里来把人混熟了再走。把他安排在住院部里做医生，反正住院部病人的处方是我 开，坏不了大事。”
“对,”真常恩高兴地站了起来，扬了扬手说：“老子一日不倒，那门诊我还一日要 去坐，只要老子这块老牌子在，哪个认得他王八像乌龟。”
“我想再增加一个副院长，刚才我跟邵乡长通了个气，他同意了，说与郑书记商量 一下就发通知。”真泉柏说。
听说要增加一个副院长，真常恩和真旺庆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是哪个?”并一 齐将目光投在他的脸上，生怕他说出了一个不该说的名字。
“我艾家姐夫。”真泉柏看着父亲和兄长惊诧的眼神，一字一字认真地说：“他正年 富力强，原来在他艾家当过大队长，有能力，有水平。现在后勤这一块是他管，也管 这么多年了，没有出差错。话再说回来，杨长利和金昌松这两个人进来……”听到这 里真常恩突然举起手来，说了 “好了”两个字，打断了小儿子的话，他高兴地笑着向 小儿子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移在长子旺庆脸上，真旺庆看着老父亲欣喜的笑容，也笑 着点了点头。他很清楚弟弟泉柏接下来要说的话，也很理解老人家为什么举手制止泉 柏把下面的话说完，在这经历了无数风雨的一家人中，有许多话是不需要明说的，大 家对对方的话只要提及便心领神会。许多话说穿了也许会出问题，古人说“隔墙有耳” 便是道理。
真泉柏说的艾家姐夫是他五兄弟姐妹中老二真礼庆的丈夫艾国炎，他正四十上下 年纪，在被岳父真常恩收到药坊来之前，任着他所在大队的大队长。到药坊来之后, 后勤一大摊事都是他任劳任怨地承担着。现在真泉柏提出来想让他担任后勤副院长, 是想在杨长利和金昌松进药坊来之前明确一个后勤副院长的人选，堵断他们进来后盯 着马鞍塘风湿病医院这个副院长空缺的位子，使整个医院的的权力始终紧紧握在他一 家人手上。这一点他没说出口便被父亲理解并制止他说下去了。
“好!”真常恩斩钉截铁地说了一个字，笑着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方老太太 也笑着附和了一个好字。真常恩招手叫两个儿子坐下来之后，真泉柏又就金昌松和杨 长利进来后的工作安排提出来同父兄进行了商量，然后各自午休去了。
第二天一上班，真泉柏便到乡政府找到了郑书记和邵乡长，问了关于艾国炎副院 长的任职通知么时候发。郑书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着说：“你办事倒还雷厉风 行。好了，我明天在党委会上提出来议一下，后天给你答复。”真泉柏高兴地道了谢, 回家等消息。
到了第二天一上班，真泉柏又跑到乡政府来，只是书记乡长们都下乡去了，办公 室就秘书小陈一个人在。真泉柏笑着向他打了招呼，问郑书记交没交代么事叫他来办。 秘书笑着说交代了，叫真泉柏坐和等一会，并拿茶杯给他倒了一杯茶，真泉柏笑着接 了，道了谢。陈秘书转身出了办公室。因为乡干部都下乡去了，整个院子便显得特别 清静。从办公室隔壁的房子里传出了很有节奏的打字机敲击声，真泉柏估计是在打文 件，心便放了下来，坐到一把高靠木椅上，低着头吹了吹杯中漂在水面上的茶叶，喝 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抬头看着门外院子里已经长成大树了的一排香樟，轻轻叹了一 口气，他不由得佩服老父亲的远见卓识，如果不是他老人家主动提出来，把这个原来 做起来当药坊用的大院与在周家祠堂里办公的乡政府对换，那么今日的乡政府也许还 在那老祠堂里办公，人们便少了些对老人家的尊敬，也难得有这么多人今日对荣恩堂 药坊的支持。“舍得，舍得呀，人生只有晓得舍，才能得的。”真泉柏轻轻吟着，站起 身来走出门，走到那些已经长成撑天大树的香樟前，举起头一根根看着。“人呀，走一 步能看两步那才是英雄他在心里说。今日他面临着走一步的时候了，能不能看准日 后该走的两步呢？他的心里没有底。然而，他万万估计不到现在的一个决定，让进了 杨长利和金昌松，若干年之后，恰恰是这两个人差一点掀翻了他几代人经营了上百年 的荣恩堂这条大船，他也从此失去了舵手的权力，栽在了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里，这 是后话。
“真院长!”陈秘书从打字室出来，手里拿着一叠纸，看见真泉柏站在院子里，对 他叫了一句，自己走进了办公室。真泉柏答应了一声，知道事情办妥了，高兴地向办 公室走去。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看见陈秘书正将公章往摊在桌面上的一叠纸上盖，真 泉柏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陈秘书也盖完了章，将章收进抽屉以后，他拿起一张印有乡 党委名称的红头文件递给真泉柏说：“办好了，你拿去存档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