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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童年在乡村▪秋 作者:桔子树 本章字数:3558字 发布时间:2020-07-11

  外婆抱着一大摞干稻草和一件废弃的旧棉袄,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喃喃地说:

  “天气转凉了,我在墙角边给小狗做个窝,让它吃饱,睡好。小狗还没有断奶就离开了它的妈妈,多可怜啊!它白天不叫,晚上就会哭着叫妈妈。”

  “丽文,狗狗吃东西的时候,千万不要去打扰它!不然的话,它就会……”小阿姨对我说着,张开嘴巴,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咬人”的表情。

  廊檐下挂着红通通的辣椒串和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外婆在走廊一角的墙根下铺上一块木板,将干稻草放在木板上,把旧棉袄铺在稻草上,摊开,抹一抹,看上去犹如一个鸡窝。小狗把食槽里面的饭菜吃了个精光,肚子撑得滚圆滚圆,打着呵欠,显得有些困倦。

  外婆轻声地把小狗呼唤:

  “啧啧啧——小狗,过来!这里就是你的新家,快到你的窝里睡觉吧!”

  小狗望着外婆,眨巴着眼睛,快活地摇着尾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小阿姨伸出手,捉住狗狗脖子上的皮毛,将它送进狗窝里。狗狗低着头,闻了闻,转了几圈,躺下来,似乎认准了,这里就是它的新家。

  我在想:狗狗这么小就离开了妈妈,会不会想念它的妈妈呢?为什么我们可以一直跟着自己的爸爸妈妈,而猪、狗、猫……不可以?如果动物也像我们人一样,该有多好啊!

  果不其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小狗表现得烦躁不安,不停地呜咽着:

  “汪——汪汪……”

  大概是因为白天里,它跟我们玩得很开心,忘记了回去的路,这才想起了它自己的妈妈。可是,狗妈妈又在哪儿呢?它找不见自己的小宝宝,会不会伤心落泪呀?

  小狗一遍又一遍深情地呼唤着它的妈妈,其声呜呜然,如泣如诉——

  “汪呜!汪呜呜——汪呜呜呜……”

  这样的夜晚,一连过了好几天。狗宝宝没有寻找到狗妈妈,狗妈妈也听不见狗宝宝的呼唤。渐渐地,小狗不再哭了——也许它终于想通了:当自己离开妈妈的那一天,从此以后就独立了。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必须坚强地面对,并且要逐步适应新环境……

  时光飞逝如电,我在外婆家住了好多天,越来越想家了。

  一天下午,外婆正在菜地里拔草。小阿姨还没有回来,我感到有点无聊。

  “外婆,我想回去了。”

  “哦,你想家了?”

  我点点头,应了一声:

  “嗯。”

  外婆把脸转向我,问:

  “那么……你什么时候再来?”

  “我不知道。”

  “嗯——反正路很近,你随时都可以来耍嘛!丽文,我要种菜,让六舅舅送你回去,好不好?”

  “好嘛!”

  外婆抬起头,望着六舅舅的房间喊道:

  “六儿,六儿——你快出来!送丽文回家去。”

  “哎——好的,马上!”

  六舅舅从屋里走出来,抚摸着我的头说:

  “丽文,你最怕被野狗咬,那就走我的前面。”

  “嗯。外婆——我走啦!”

  “慢点走,以后再来耍嘛!”外婆说着,停下手中的活儿,站起来,目送着我们。

  我和六舅舅走到那棵高大的乌桕树下。

  “丽文,舅舅背。”

  六舅舅蹲下来,我伏在他温暖的背上,抓着他的两肩。他双手托着我的腿,飞快地跑起来,一口气跑到坡地下面的油桐树旁边,这才收住脚步,把我放在土埂上。

  “嗨——舅舅累了,你自己走吧!”他的脸红扑扑的,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气。

  “嗯。”

  于是,我在六舅舅的护送下,又回到了自己的茅草房。

      盼望着,盼望着,一年一度的中秋节终于到了。

  圆圆的月亮慢慢升起来,宛如一盏明亮的路灯高高地悬挂在浩瀚的夜空中。满天的星星闪闪烁烁、璀璨夺目,仿佛顽皮的孩子快活地眨着眼睛。

  妈妈从里屋拿出一个碗口大的圆圆的芝麻饼,毕恭毕敬地摆放在院坝中央的板凳上,回头望着东厢房的门,大声喊道:

  “陈兴隆,快出来拜月神!”

  “哦,来了来了!”

  我们欢呼雀跃地来到院坝里,对着明月,作揖、跪拜、磕头。

  妈妈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今天是中秋节,诸佛菩萨,各路神仙,请吃月饼……祈求神佛菩萨保佑我们一大家人,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奶奶颠着小脚,从堂屋里走出来。

  大伯大妈拿出好多月饼,摆放在院坝里,准备拜月神。五哥、六哥、八姐、九儿,纷纷从屋子里跑出来。四姐跟她的男友崔俊忠回来了。大哥大嫂带着孩子回来了。

  接着,我和九儿附耳低语后爬上石阶,齐声合唱道:

  

  “八月十五月儿明呀

   爷爷给我打月饼呀

   月饼圆圆甜又香啊

   一块月饼一片情啊

  ……”

     

  大家望着我们俩表演节目,鼓掌欢迎,热热闹闹地欢度中秋佳节。

  “我们吃月饼吧!”

  “哦,吃月饼啦!”

  大伯家,每人手里拿着一整块大月饼,就连三岁的侄儿手里都有一块月饼,真让人羡慕!妈妈拿起菜刀,将这块圆圆的芝麻饼切成六等分,先给奶奶一小块月饼。接着,我们五个人,一人拿着一小块月饼吃起来。

  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你们看——大伯家每人一块大月饼!爸爸,怎么我们家就这么一块小月饼呢?”

  “嗯,他们家读书的人少,参加劳动的人多,我们家正好相反。他们家富裕,我们家贫穷。中秋节,能够有块月饼吃就不错了。要想吃好、吃过瘾,只有靠你们自己去努力创造……”

  二哥边吃边说:

  “将来,等我长大了,有了钱,一定要买好多好多的月饼!”

  我望着又大又圆的明月,品尝着甜甜的芝麻饼——若是吃快点,一口就能吃完。等到下一次吃月饼的时候,还有整整一年!因此,我舍不得快速将它吞进肚子里。

  大人们说,月亮里面有一株桂花树,有美丽的嫦娥仙子,还有她的玉兔。是啊!越看越像——仿佛真有那么一回事。月亮好美啊!银色的月光像流水一样一泻万里——草屋、竹林、树木……仿佛都披上了一层轻柔的白纱,营造出一种朦朦胧胧的美感,让人想探个究竟。

  人们常说,“久走夜路必闯鬼!”假如真的跟鬼撞上了,那该有多么吓人!我最怕黑夜,有了月亮可就大不同了——到处都看得见,摸得着。月亮分明就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照得大地妩媚动人。我爱月亮,也爱星星,因为它们能给我们带来光明。

  我在想:月亮到底距离我们有多远呢?要多少根长长的慈竹竿才能够得着啊?若是有一把足够长的梯子可以爬上去看看,该有多好啊!有没有一条通天的道路?如果有,会在哪儿呢?天上一定住着很多很多的神仙……

  不一会儿,大哥大嫂带着孩子回张家湾去了。接着,院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走进屋。

  圆圆的月亮,再见!闪耀的群星,再见!甜甜的月饼,再见……

  这一夜,我枕着妈妈温暖的臂弯,做了一个甜甜的梦——梦里,我扒开荆棘密布的丛林,发现了一条通天的弯弯曲曲的幽径:地上覆盖着碧绿的小草,路边开满了色彩缤纷的野花,森林里生长着高大挺拔的桂花树、黄葛树、女贞树……各种各样的鸟儿在树上唱着、跳着。可爱的小松鼠,从这棵树上跳跃到那棵树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宛如一根长长的银色的飘带,一直延伸到天边。溪水潺潺,水草招摇,成群结队的鱼儿快活地游来游去……美丽的仙女悠闲地拨弄着琴弦——“叮咚,叮叮咚……”

  二哥和姐姐已经是高年级的学生了,因为他们的学习任务更加繁重,上课的时间早,放学的时间迟,所以我们同行的时候不是很多。辍学在家的八姐,一有空就坐在院坝里,安安心心地织毛衣。

  连绵的细雨一直在下,天空灰蒙蒙的。我头戴斗笠,身上背着一个灰色的棉布书包,裤腿挽至膝盖,一手提着我的鞋子,踩着烂泥,一步一步朝学校走去。从我家到学校不远也不近,路上必须经过一座座可怕的坟墓。为了壮胆,通常我和九儿结伴同行去上学。我们走着,走着,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我们来到学校下面的河边,洗掉脚上的黄泥巴,穿上各自的鞋子,爬上陡坡,走进教室……

  一天下午,我正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习惯性地朝周医生家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院坝里围着不少人!那些人好像不是在看病,而是在看热闹!他们到底在看什么呢?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急忙爬上坡,站在刺槐树下,朝里面望去——哦,原来他们是在看电视!屏幕上的人影儿很小,会动,也会说话——不像收音机——只能听见声音,却看不见人!我一下子就被这稀罕之物迷住了,驻足观望许久。

  我怀着十分激动的心情回到家,独自做好饭菜。晚饭后,我们一家子高高兴兴地去看热播电视剧《霍元甲》。

  没过多久,我们生产队又有两户人家购买了黑白电视机。连续好多天,我们吃过晚饭,就带上手电筒或者火把,跑出家门看电视去了——有时到对面的周医生家看电视,有时到附近的七哥家看电视,有时到张家湾看电视。

  花果山上的橙子,一天比一天醒目。前山后山硕果累累,不管是黑夜还是白天,两座山上都有人轮流看守果园。

  太阳慢慢地升起来,蓝天上的白云宛若一朵朵棉花。大公鸡“喔喔喔”地叫着,大伯扛着锄头往外走去,大妈背着背篓走在他身后。

  “大伯要去挖地吗?”我问。

  “嗯。”

  “九儿呢?”

  “她跟五哥六哥他们走在前头。”

  奶奶颠着小脚到她的菜园里去了。妈妈喂了猪,独自挖地种油菜去了。爸爸背着一大捆干稻草,肩上扛着几根原木,腰上系着一圈刚劈开的竹篾。

  我好奇地问:

  “爸爸要去哪儿呀?”

  “我到对面的花果山,去搭建茅草棚——以后,我就住在那里看守橙子。”

  “爸爸,我也要去花果山,好不好?”

  “那好,顺便帮我扛些竹竿吧!一会儿,你看见橙子不要摘,免得引起误会。”

  我跟爸爸来到美丽的花果山。黄澄澄的橙子把树枝压得弯弯的,就像拉满的弓一样——有的用树丫撑着,有的橙子快挨着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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