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雷见此人披挂军队战甲,勒了勒马脖上的缰绳,问道:“你是何人?胆敢自称将军”。
杨可仰了仰脖子:“你爹我是仇池国殿前大将军,此处是我将军府私矿,你羌族几百个人就敢入我国境,杀我国民,你真当爷爷我是吃素的吗?!”一句话长了贺雷好几辈,还把自己殿前校尉直接提拔了将军。
贺雷闻言犹疑不决,此前自俘虏的秦军口中已经得知,自己追的正是大秦国公主和慕容垂长子,一路追杀到此,誓要立个大功回去领赏,现在对面人多势众,吓唬没吓唬得了,有些骑虎难下。
寨内慕容兄弟二人已回到棚屋内,与符珞儿等人禀明情况后,慕容楷问慕容令:“刚才杨可提议去仇池城借兵护送公主回国,大哥为何不同意?”
慕容令摇了摇头:“仇池国虽小,但并未为大秦所降服,公主乃万金之躯,去到仇池城如身份泄露,而仇池王心生歹念,挟持公主来逼迫天王,我等就万死莫赎了”,顿了顿又道:“况且现在西境战况未知,我等不但要安全护送公主,还要迅速回去禀告军情”,慕容令心中极为担心父亲安危,但此时也不能太过表露出来。
慕容楷仔细想想,点头称是。
倒是符珞儿,自知草率出宫,跟王柳偷偷随军出征,不料中伏遇险,数次差点丧命,此刻却一点也不慌乱,只睁着一双大眼睛静静看着慕容令,伸出一根葱白手指捅了捅慕容令腰间,娇声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侍女吗?”,慕容令大惭,又不好意思推在慕容楷身上,王柳慕容楷皆窃笑。
这时门帘一撩,华闺冲了进来,急声道:“你们快走!羌族骑兵已经到了寨外,点名要抓公主和你们两个,寨子东侧还有一处暗道,你们从那里走!”边说边没好气的看了符珞儿一眼,继续道:“我已要人带上干粮饮水,牵你们的马到那里汇合,快走!”。
虽已在意料之中,几人还是心中略惊,慕容令沉思片刻,对慕容楷道:“小楷,你迅速按华姑娘说的,护送公主出寨回国,追兵现已差不多都被吸引在这里了,记得出去一路往东北方向。。。”
众人齐声问道:“那你呢?”
慕容令沉声道:“羌族人因我等而来,我若也遇敌便弃下这寨中弱小任由羌贼屠戮而逃,岂不是不仁不义,为天下人耻笑”,华闺闻言看向他,妙目中异彩连连。
慕容楷急道:“我留下,你送公主走”。
符珞儿突然有点为自己身为公主而感到羞愧,恨声道:“要走一起走,不走那就大家都不走!”,王柳也出声附和。
慕容令急了:“公主安危甚重,寨中情义也无以割舍,此时只能分开行动了,听我的,你们马上走!”
慕容楷摇头:“要么你走我留下,要么一起走,总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王柳看着慕容楷轻声道:“还有一个选择,我们都不走”,符珞儿赶忙称是,慕容令见几人神色决然,心中气急而语塞。
这时华闺开口道:“想不到你们几个都是出自深宫大宅,锦衣玉食的富贵子弟,这个时刻却能舍生忘死重情重义”,神情赞许妙目微红,竟是有些感动。
“其实你们留下也未尝不可,羌人只来了一二百骑,我们寨中虽都是流民矿工,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不过死伤难免了”。
慕容令本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闻言不再啰嗦:“那小楷你在此处保护公主,随机应变,我去与石头领并肩作战”,言毕手扶腰间战刀往外便走。
慕容楷笑笑,拍了拍慕容令肩膀:“这里就麻烦华姑娘吧,我还是跟你一起去,羌贼狡诈,我得防着你遭暗箭所伤”,边说边随着慕容令一起行出屋外。
此时贺雷在寨外是打是撤正犹豫不决,既然没把山寨吓得交人,要想抓人就必须杀进去,但现在寨内不断有人赶来,连不少老头悍妇和半大孩子都脸色凶厉手持棍棒柴刀站在人群中,黑压压已有上千人,自己所带二百精骑虽然凶悍,但也连日来雪中奔波,早已人困马乏,实在没有胜算。但是撤走的话,一则羌王出兵时已有严令,遇慕容氏必杀之,否则必定严惩,二则意外遭遇了秦国公主,如能擒获,必是奇功一件,三是眼前这黑塔汉子嚣张跋扈不断挑衅,言语甚是无礼,贺雷心中早就气炸了天,眼下要是退兵而走,太过没有脸面了。
杨可正在叫骂不休时,慕容兄弟顶盔掼甲来到石钧身边,并排而立,轻声询问:“可要开战?我兄弟二人必为先锋”。
石钧心中发苦,摇头道:“羌人人少,现在未必敢打,只是不知其是否还有援军”。慕容令知道这山寨本就在乱世中风雨飘摇,如果羌族大军赶到,那就是免顶之灾,心中越发愧疚。
此时贺雷已注意到与众不同的二人,开口问道:“阁下可是慕容家世子?”。
慕容令目如朗星,抬眼看看他:“慕容令”。
贺雷装模作样拱手施礼:“原来真是世子殿下,令尊已降于我羌王,特遣我前来接世子回营,请殿下跟我走吧”。
慕容令不动声色:“如此甚好,请将军先行一步,我与山寨中旧友相逢,盘桓几日便来”。
贺雷也没指望骗得了他,阴笑一声:“世子现在不走,非要等到我羌王亲率大军来接吗?到时只怕你这些山寨旧友一个都活不了了”。边说边偷偷将左手背在身后,做了几个手势。
慕容令闻言色变,正要答话,身边杨可怒吼一声:“直娘贼!羌狗你也太嚣张了,这是我仇池国的地方,轮不到你来撒野!”
仇池国小,同时受封于秦国和东晋,虽然控弦带甲之士不及羌人游牧民族,但能于强权夹缝中立国,自然也有其立身之道,所以杨可此刻真是怒了,心中底气也足。
慕容令担心的正是山寨众人的命运,既要将公主安全送回长安,又要在自己走后保全山寨的安危,脑中凝神思考对策。不料贺雷身后骑士群中闪出张弓搭弦的两人,松弦就是两支利箭直奔慕容令,双方本就仅隔十来丈,猝不及防间,乌黑淬光的箭头已到了身前。
慕容楷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精神高度集中,紧盯着羌人不曾放松,一见羌人突然发难,不及出言警示,横身全力撞在慕容令身侧,说时迟,那时快,“噗噗”两声,慕容楷腰腹、右肩中箭。
这下直接点爆了杨可,“我草你娘!”一声怒吼,抡起手中一柄铁锤,向羌人猛冲过去,“噔噔噔”雪地微颤。身后山寨众人也无需号令,口中高声叫骂,举起乱七八糟的兵器一齐跟着冲,手中持有弓箭的也迅速开弓放箭,
贺雷一见情势已不可控,当机立断一拉缰绳,高喊:“快退!快退!”。羌人马上功夫娴熟,齐齐拉转马头,“驾驾”奋蹄就跑,不等杨可等人冲到身前,呼啦啦跑出去数十丈,不一会就没影了。
这边慕容令弯腰扶住慕容楷,已是双目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