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桃代李僵
书名:抗战之西北尘梦 作者:苏对月 本章字数:5870字 发布时间:2022-12-07

却说李志行还在三原过着自己的神仙日子,却收到一封陈树藩的电报,急召李志行回西安,并未说是什么事。

志行看后游移不定,与于右任商量后,只好先回西安探个究竟。

等志行回到西安,陈树藩知道那些同学们都无恙后,便示意刘神仙给了志行一封信。

这信没有封口,打开一看却是写给于右任的,谁写的?原来正是胡景翼的亲笔,内容是劝于右任不要太顾及胡的个人安危,希望于能够接受陈树藩的另一个条件,那就是不再用42个军校生换胡景翼的自由,改成换取井勿幕。

这是怎么回事?!这封信只看得李志行目瞪口呆!

井勿幕自从因帮助国民党人李根源与陈树藩争省长,被陈安了个空头“关中道尹”分化李根源的力量,随后就被陈软禁在西安一年多了。此番,刘神仙想了一个一石三鸟的妙计,要用井代替胡去换哪些学生。

刘神仙的一石三鸟是哪三鸟?

一是仍旧扣押胡景翼,在陈眼里胡就是一头猛虎,万不可纵虎归山;二是此举拉拢陕北井岳秀;三是可借井勿幕去分化瓦解靖国军,因井是陕西国民党元老,在陕西颇有影响,于右任本身在靖国军内部地位不稳,井的释放,客观上有可能在靖国军内部形成争权夺利的局面。

刘神仙此招可谓歹毒!

“这是胡景翼写的?”李志行问道,其实胡景翼的字他也熟悉,这的确是胡景翼的亲笔,但李志行还是不愿相信,故仍有此一问。

“怎么?你不相信?”刘神仙说道。

“志行,这次召你回来,就是要你拿着这封信去找于右任,设法促成此事,将同学们安全带进西安城,此事若能办成,我封你个上尉!”陈树藩看着李志行笑着说道。

“什么、什么……上尉?”李志行惊叫道。

陈树藩和刘神仙相视一笑,果然不错,这家伙就是官迷!

“这个……不过,我要见一见胡景翼才能决定。”李志行说道。

“可以,你这就去见他。”陈树藩说道。

李志行拿起信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问道“刘先生不一起去么?”

因为志行已经知道,最近陈树藩请来劝降胡景翼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单独见胡景翼,每次都有刘神仙在场监视。

刘神仙却略一思索便说“快去吧,对你我们有什么不放心的?”

李志行闻言不再客套,急急去见胡景翼。

一见胡景翼李志行就问“景翼哥,这封信是不是你写的?”

胡景翼一看志行激动地样子,就说“志行,别着急,先坐下听我说。”

“景翼哥,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放弃自由,意味着将自己一直置于险地!而我们一直在千方百计设法救你呀!”李志行还是十分激动的说道。

胡景翼见志行如此,心中十分感动,但是却将志行按在椅子上,然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志行,有你这样一个好兄弟,胡某算是此生有幸!但是我最近想了很久,现在若能将勿幕换出去,其实是一件对革命贡献很大的事。”

李志行一愣,此话怎讲?

原来胡景翼经过深深思考,觉得陈树藩目前不会放了自己,因为自己在陕西影响太大。但陕西的战局目前是双方僵持,最大的变数是陕北的井岳秀,若井岳秀维持不变,则陕西战局其实取决于外部,也就是说,谁能拉来更多的援军,谁就会取胜!

基于这两点考虑,胡景翼觉得此刻的井勿幕对战局作用更大!因为第一,井勿幕出去可以最大程度的争取井岳秀;第二,井勿幕在南方国民党中的影响比自己大,有可能拉来援军。

所以,当刘神仙游说他答应以井勿幕交换的条件时,胡考虑一下就答应了。

胡景翼所说有一定道理,但井勿幕到底能起多大作用,李志行不太清楚,因为他对国民党很多事情并不了解,他只关心胡景翼,便焦急地问道“大哥,换了勿幕师兄,你怎么办?!”

井勿幕现在只是软禁,并没有性命之忧,但胡景翼就不一样了!

胡景翼面色肃然,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沉默了一会,然后双目清澈地望着志行,坚定地说道“志行,大丈夫在世,不求龟年,但求留名青史!此举若有助于900万三秦父老摆脱北洋政府的腐朽统治,足慰平生!”

胡景翼一席话,说得李志行非常崇拜,也非常愤恨。

崇拜的是胡景翼为了革命的大无畏精神,愤恨的便是刘神仙这老东西!自己也就几天不在,刘神仙这老家伙就将胡景翼洗了脑!

李志行如何劝说胡景翼也无济于事,胡景翼反过来极力劝说李志行促成此事,志行唯有长叹而去。

李志行恨得咬牙切齿,刘神仙则得意洋洋。

没错,这不是阴谋,这是阳谋,最高明的谋士,从来都是以阳谋胜人!

晚上陈树藩宴请井勿幕,李志行陪座。

这井勿幕也是个妙人,此时陈树藩说什么就是什么。

陈说起对井家两兄弟的欣赏,井勿幕便恭歉地说代哥哥井岳秀一起,感谢督军栽培!陈树藩请他到靖国军后多拉些人到这边来,井也是满口答应,还讲了不少自己同靖国军各路人马的交情,说得陈树藩和刘神仙很高兴。

井还需要在西安城再待几天,等李志行去和于右任谈妥后走马换将。

至此,李志行也很无奈!只好同意去三原斡旋,救胡景翼的事情只好再想办法。

临别,他特意带了酒菜,到“百尺楼”与胡景翼畅饮。

刘神仙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所以并不去打扰,别人自然也不敢来打扰。

两人敞怀而饮,酒到酣处,胡景翼唱起秦腔《斩单童》,此情此情,尤为真切,“呼喊一声绑帐外,不由得豪杰笑开怀。某单人把唐营踩,直杀的儿郎痛悲哀,直杀的血水成河归大海,直杀的尸骨堆山无处埋。小唐儿被某把胆吓坏,马踏五营谁敢来……”

胡景翼直唱得声震屋宇,荡气回肠,半个督军府都能听见,志行自是大碗畅饮,否则怎么对得住胡大哥的豪情!

胡景翼唱罢,除了志行之外,督军府各处竟然传来数声叫好!

这无关乎敌友,也不在乎督军大人是否在意,这敬的是胡景翼这直干云霄的豪气!这就是陕西汉子!

就连一直在听的陈树藩,也遥望百尺楼,默默无语。

临行前,志行问了傅长缨武力营救胡景翼的可能性,傅长缨为难地表示几乎不可能,那种难度估计比刺杀陈树藩难度还大些。

志行叹了口气,交代傅长缨再好好想想办法,现在看来,营救胡景翼也就这一条路了……

李志行到了三原,将情况跟于右任一说,于沉默了半天,最后说道“笠僧真是一位真正的革命者!”

革命的事情李志行管不了,只好将第4路军的将领都找来商议,会上李志行说明了情况,并拿了胡景翼的亲笔信给大家看。

刚一说完,炮兵营营长刘佩蓉就说“景翼大哥糊涂,自己安危不顾,管其他人干什么?”

冯毓东也是这个意思,大部分人都很悲愤,但是没有别的好办法,最后岳维峻叹了口气,说暂时也就如此了。

于是李志行回新城,去收拢自己那些同学。

结果这些家伙有些乐不思蜀,非常恋恋不舍,最后李志行强制要求归队。结果,还是有两个不愿意走。

这两个倒不是迷恋汉堂新城的繁华,而是变成了革命者!两人向志行道了歉,还表示等以后有钱了,一定归还李志行发给他们的安家费,只是现在没法还,因为大部分已经寄回家了。

李志行对于右任腹诽不已,大叔你怎么能截我的胡?

其实这完全怪不得于右任,这都是这两位同学自发的,靖国军的总司令部就在三原旧城,这两位都是有志青年,耳濡目染,便成了革命者。

“那么你俩要去投奔于总司令啰?”李志行看着两人问道。

两人有点不好意思,其中的周同学说道“志行,说来真是对不住,你一路费了不少精神将我们带来,可跟靖国军接触过后,我们才发现这样的队伍才是我们想去的地方,为此也要感谢你!”

另一位沈同学却说“志行,我们在靖国军里没熟人,你能不能给于总司令打个招呼,至少给我们个班长干干?咱们从军多年,当大头兵有点浪费。”

沈同学一说这话,周同学也期盼地望着李志行。

嗯?这两个家伙原来没找好下家,这就好办!

“哦,这样啊?我在靖国军里倒是有些关系,让我想想……”李志行沉吟着说道。

然后……,然后,周同学和沈同学,就被安排进了刘东山和郑玉琨的队伍,职位是副排长。至于安家费,自然不用还了。

两位同学非常感激,李志行心里直偷着乐。

这就像在北京打工的你,有一天给房东打电话说“喂,房东呀,非常不好意思,我因为在深圳找到了新工作,不能再租你的房子了,需要退租。”

那边房东却说“啊,你要去深圳了呀?你在深圳上班的地方在哪个区?”

然后你就报了个地方。

随后,你就听见那边一阵翻本本的“哗哗”声,然后房东说道“啊,我看你也不用退租了,我在你上班的地方附近刚好有一套房闲着,你过去直接住,省的咱俩办手续麻烦。”

然后你……,然后你就还是那位房东的租客。

周同学和沈同学的事情处理的还算不错,不过他还不能走,他得向陈树藩汇报。

于是,志行向西安城的陈树藩打电报汇报情况,说于右任答应换人。陈树藩很快回电让他走马换将。

李志行答应“好”,但却迟迟不安排。

陈树藩便来电催促,李志行却回电报告,有两个同学被于右任蛊惑投了敌。

陈树藩又来电问其他人呢?

李志行回电其他都好,还非常自责地说自己没有完成任务,不配接受督军的奖赏,不配接受上尉军衔云云……。

陈树藩与刘神仙两人心知肚明,知道这是李志行事情没办圆满,怕之前答应他的上尉军衔没了。于是两人相视一笑,由刘神仙拟了个电报又发给志行。

电文将志行此行取得的成绩说的很高,又说人各有志,那两个同学投敌,并不是志行的错,还说待将同学们带回西安,督军大人准备召开记者会,在现场对志行授上尉军衔以示表彰。

陈树藩与刘神仙两人都是老江湖,这世上的人,为的无非就是“名利”二字,一个上尉军衔对陈树藩算什么?其实就是一张纸!名利都是笼络人的工具而已,贪恋名利有什么?就怕你啥也不爱!

得到保证的李志行,立刻安排,最后双方在西安城郊完成交接。

志行带领同学们,穿着笔挺的军装,列队步行进入西安城。井勿幕则纵马越过志行的队伍,像鱼入大海一样,融入到了城外靖国军的队伍里,经过志行身边时,微笑着向志行点了点头。

同学们这一段一个个养的红光满面,精气十足,引得路边不断有人叫好,到督军府门口时,陈树藩亲自出来迎接。

此次学生危机圆满解决,陈树藩非常高兴,真的在督军府开了个记者招待会。

招待会上,陈督军欢迎这些保定军校生到陕西报效,并以师兄的身份,向大家保证不会亏待大家,人人都给排长干,同学们一片欢呼。然后又隆重表扬了李志行,亲手授予上尉军衔,勉励大家向李志行学习。

大家这才惊讶地发现,李志行已经是上尉了!这才和大家分开几天呀?这也太快了!

“你说李老大和陈督军会不会有特殊的关系?”朴成功同学低声问王冠军。

“这个……搞不清楚,你说他们会是什么关系?”王冠军也很疑惑。

“你说李老大会不会是陈督军的私生子?”朴成功一语石破天惊。

这个问题王冠军从未想过,立刻惊讶地瞪大眼睛,仔细看台上的陈树藩和李志行,然后摇摇头说“不像,督军的年龄顶多能当李老大个哥哥。”

“那你是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朴成功推理道。

“……”

这边,李志行穿着笔挺的上尉军装,志得意满地回到同学们中间,准备接受夸赞,不提防听见这两人,正在用最阴暗的想法猜测着自己与陈树藩的关系,立刻勃然大怒,不能自抑,上去一脚将两人踢翻,大骂道“他妈的你们两个是皮松了?!”,又从旁边一个士兵手里夺过马鞭,抬手就打。

朴同学和王同学挨了两鞭子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说悄悄话被听见了!两人立刻夺路而逃,后面是穷凶极恶的李志行追赶,记者们刚拍过这个前途无量的帅哥上尉,此刻却见这位帅哥,追着打两个学生军官!立刻“咔咔”地拍个不停。

汪毅卿急忙把李志行拦住,陈树藩生气地问是怎么回事?志行回答说这两人在督军大人演讲时不认真听讲,他按军校的规矩,在执行纪律。

陈树藩闻言一愣,但很快回复平静,又将保定精神大力宣扬一番。

陈督军的控场能力还是很强的。

晚上,督军府设宴款待大家,朴成功和王冠军诚恳地向李志行道歉,李志行狠狠训斥了几句,便原谅了他们,兄弟几个很快勾肩搭背喝起酒来。

第二天,报纸除了报道学生危机解除这一大事件外,竟然有一篇文章写了“严厉的保定精神”,还配了一张朴、王同学仓皇逃窜,李志行穷追不舍的照片,引得民众纷纷议论。

也正是这张照片,向古老的西安城,昭告了这群年轻人的到来。

同学们被李志行安顿住下,等着封官。李志行则一边当着他那个吊儿郎当的上尉副官,一边想着怎么营救胡景翼。他现在是特许单独会见胡景翼的人之一,志行之所以有此权利,完全是因为一件意外。

却说陈树藩抓了胡景翼之后,就积极对胡的部下开展分化工作,他选择了胡手下的第二支队司令董振五为对象。

因董部是之前张义安的部队,是一支劲旅,而董又是张义安阵亡后才提起来的,陈感觉有机可乘,便给董写信,劝董“迷途知返,幡然归来”。

不料董之前一直跟着张义安,颇有义安之风,回了一封信,信里将陈树藩妒贤嫉能、背信弃义、不讲武德、以及猫三狗四的小人心态,揭露了个淋漓尽致!最后来了句“秋风扬尘,大战在即,请厉兵秣马以待!”,直将陈树藩气的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这是陈自找的,吃了瘪无处发泄,怨不得别人。但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导致陈火冒三丈,前去训斥胡景翼,两人发生了极大的争吵,而后引起了胡景翼的绝食。

这件事就是李天佐被杀。

前面说过,李天佐本是陈树藩手下的旅长,与陈相交素厚,不过李也是同盟会员,和胡景翼关系也很好,是陈、胡会面的重要斡旋人。结果,陈树藩不讲武德将胡裹挟而去,一下陷李于不仁不义。

李天佐百口莫辩,特意到三原向岳维峻解释当时的情况。不料二人正在屋中说话,突然闯进了胡手下的一个叫杨瑞轩的营长,一枪将李击毙,因为他认为正是李出卖了胡景翼。

现在从胡被擒的事情经过来看,李天佐和姜宏谟设计陷害胡景翼的可能性都不太大,最大的可能就是陈树藩一开始就居心不良,趁机抓人。

至于李天佐到底有没有设计害胡,讨论意义不大,因为现在人已经死了。

陈树藩十分恼火,直接跑到百尺楼上去训斥胡景翼。

胡景翼本来就性情刚烈,此次无端受责,就说李天佐的死,责任其实在陈,是陈不讲信义,致使渭北将士怀疑李天佐,从而导致了李的死亡,这怪不得渭北那些将士们!

陈树藩被揭了老底,满脸铁青,于是这两个之前的上下级、后来的交战双方、现在的看守和囚犯,就大吵了一架。

胡身在樊笼,受此折辱,就绝了食。

胡一绝食,陈就急了,他不想胡现在死,便派人去劝,但全无效果。

最后,还是刘神仙推荐了李志行。因为自胡被捕后,只愿意用两个人给的钱,一个是他的“谟弟”----姜宏谟的,这家伙直接导致了胡的被俘,但胡并不怀疑这个脑子差根弦的“谟弟”。胡的做法,也变相保护了姜宏谟,否则难保姜不步李天佐的后尘,由此也可见胡的为人。

另一个,便是志行,原因自不必说。

刚开始是刘神仙陪志行一起去劝,但胡景翼对刘神仙十分讨厌,神仙没办法,便留下志行一人。

刘神仙一走,李志行便迫不及待地与胡商量如何逃走的问题,最后决定还是不能太心急,有步骤地进行准备。同时,一定要麻痹陈树藩。

与胡景翼谈完,李志行出来向陈树藩和刘神仙报道,他已经将胡景翼说服,现在可以给送饭进去了,不过一定要有西安城有名的老刘家的蜡汁牛肉,万万不可差了,再弄些好酒,这是他答应胡景翼的,等一切备好了,他会陪胡景翼一块吃。

陈树藩和刘神仙一听,这算什么条件,派人马上去办。陈不禁心想,李志行这家伙还真是一颗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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