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绝不能再莽撞了。”
沈宁挠了挠头发。
“九死一生固然很刺激,不过我实在喜欢不起来。给呼乞那去鹰找点麻烦是必须的,但实事求是的说首先要保证的是跑起来要很轻松,而且狼厥人追吐了血也追不上。”
他想了个很美好的词来形容自己之前的表述:“这是老成谋胜之言啊。”
招牧点了点头道:“我学问不好,老字开头的词知道的不多,好像还有个老奸巨猾,不过对你来说不适用,小奸巨猾就差不多了。”
他很认真的问:“既然你这么怕麻烦,何必去招惹呼乞那去鹰?据我推测,那个木城里最少也要有四千以上狼骑,咱们只有一百零八个人。”
沈宁笑了笑道:“我确实很怕麻烦啊。”
“但我更怕睡不着觉,这是实话。如果不是我刚巧遇到这座木城,看到狼厥人在这里建城屯粮的话,断然不会千里迢迢的跑来这里找呼乞那去鹰的麻烦。”
“因为我怕麻烦。别说千里,就算三百里,我也不一定愿意来。可既然碰上了,如果就这么装作视而不见的绕过去,心里总是很不舒服。”
沈宁收起笑容,严肃的说道:“最主要的是,我认为有九成把握能干成这事。事情如果没有七成以上的胜算,我连想都不会想。”
辽杀狼笑了笑道:“九成吗?有五成我就干了。”
招牧撇嘴道:“有三成,我就干了。”
沈宁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是亡命徒,我是胆小鬼。”
辽杀狼同样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果胆小鬼变成亡命徒,那才真可怕。”
“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招牧问道。
沈宁想了想回答道:“打算很简单,其实咱们没必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
“呼乞那去鹰把乌尔人赶走了,方圆五百里内连一个像点样子的部族都没有,况且在草原上,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去找狼厥精骑的麻烦?”
“之前咱们观察的时候也注意到了,狼厥人居然大意到连游骑和斥候都没有派出来!再看看木城上,来来回回的有几个守军?”
“防御上确实很松懈。”
招牧点了点头道:“我观察了一下,差不多半个时辰木城上的守军才会巡逻一次。”
“半个时辰,足够咱们摸进去了!”
沈宁说道:“挑十个身手最好的人,木城围墙终归不是石头砌的,爬上去并不难。”
“干掉几个守兵换上狼厥精骑的衣服,半个时辰之内只要能进去找到囤积粮草的地方,分头点火。黑夜起火,谁也不会盯着别人的脸看,再找机会撤出来。”
他舒了一口气道:“就这么简单。”
辽杀狼道:“咱们三个人不能都进去,留下一个人带兵接应。”
沈宁和招牧同时看着辽杀狼点了点头:“辽哥,麻烦您留在外面吧。”
“凭什么!”
辽杀狼生气道。
“你们俩谁打得过我?”
辽杀狼很自信的捏了捏拳头问道。
沈宁站起来拍了拍辽杀狼的肩膀说道:“辽哥,正因为你是咱们三个人里最强的那个,所以必须是你留在外面。论个人武艺,论对敌经验你都比我们两个强。”
“如果我们两个陷在木城里,你能带人把我们救出来。黑狼军有你指挥,比由我指挥威力要大上一倍!”
招牧道:“辽哥,忆安说的没错。”
辽杀狼想了想说道:“那好,你们不要勉强!如果不好得手,那就撤出来不要贸然动手!”
沈宁和招牧两个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挑了十名轻身功夫相对最好的黑狼军兵,不敢骑马,步行着悄悄往狼厥木城的方向摸了过去。
呼乞那去鹰喜欢住在帐篷里,哪怕这木城中特意为他建造了一座很宽敞的房子,他还是命人在木城正中的空地上把帐篷支起来。
从西拉木芽河回来已经一个月,呼乞那去鹰的伤势虽然没有痊愈却也好的差不多了。
不过直到今天,他都没有忘记那天晚上那个突然出现踢了自己一脚的人。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很健壮,换做一般人那一脚已经能要人性命。
是自己大意了。
呼乞那去鹰知道,若不是自己在即将杀死那个中原少年的时候防备松懈下来,否则那个人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欺近自己身边。
他认识那个人,在自己倒飞出去的一刹那,他看清了那个人的样子,是踏阳手下最出色的勇士苏合格根。
几年前他去黑野人草场做客的时候,苏合格根就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当然,他印象最深的还是踏阳的妻子,那个来自中原据说还是一位公主的妩媚女子。
揉了揉的肋骨,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呼乞那去鹰慵懒的躺在宽大的座椅里,缓缓闭上眼。
之所以没有立刻亲自率军去复仇,并不是呼乞那去鹰宅心仁厚。
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哪怕是一句谩骂他都会铭记在心,更何况是被苏合格根踢断了三根肋骨?
之所以回到木城之后一直没有动作,是因为木城这边有件事让他脱不开身。
况且,他也不会亲自对黑野人用兵。
这里距离燕山只有二百里,燕山中有一伙儿马贼前些天偷袭了木城。
光天化日之下被被人抢走了二百多匹战马,对于呼乞那去鹰来说,同样是个难以忍受的羞辱。
那伙马贼的人数并不多,但每一个都十分悍勇。
盗马得手之后扬长而去,等狼骑集结追上去的时候人家早已经跑得远了。
经过十余天的侦查,终于确定了那伙马贼藏身的地方。
呼乞那去鹰今天派了整整一个千人队出去,相信等到明天这个时候手下就会带着那些马贼的人头回来向自己复命了。
回想起这段日子以来,自己设计让乌尔人和黑野人交战,又把鹿耳人也拉进了战火中,呼乞那去鹰就有些得意。
拓黑汗王呼乞那延世吉已经老了。
虽然他有儿子,但并不成器。
只要自己能把乌尔人,黑野人打压下去,然后趁着大周倾力攻打霍叶的机会率军南下,只需打几个小小的胜仗,那谁还有资格和自己去争汗王的位子?
差不多是该让乌尔人和黑野人停手了。
呼乞那去鹰想着,现在双方的损失都不小,让他们互相残杀的计划已经实现。
将来南下还要用得到这两个部族,是到了该让他们停手缓一缓的时候了。
至于鹿耳人,苏辛被自己一箭射死,鹿耳人为了争夺大单于的位子几个部族首领打的乱七八糟。
整个草原最东面,已经没有人对狼厥王庭的统治有所威胁。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计策而已,却收获到了这么大的成果,不仅仅是呼乞那去鹰,换做是谁,难免都会有些得意。
想着想着,他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蒙面的中原少年。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他,心里都会有一种很恼火的感觉。
那天没能杀了那个少年,呼乞那去鹰一直很遗憾。他总觉得,自己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可是他想了很久,却又想不到会有什么威胁到自己。那只不过是个草莽少年罢了,根本就不值得忌讳。
呼乞那去鹰睁开眼,心里有些烦躁。
窗外的天空有些发红,令人心里的燥热更加深了几分。
红色?
呼乞那去鹰心里一慌。
“报!”
一个红披风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特勤,不好了,粮草……粮草起火了!”
呼乞那去鹰脸色骤变,他猛的站起来快步走向外面。
沈宁将附近的几个粮草堆都点燃,然后打了个呼哨示意不要停留,该撤出去了。
十二个人从四面聚集过来,然后由沈宁和招牧各自带一队人往外撤,约好在狼厥人的马厩再会合。
他们一边跑,一边用狼厥话大声喊话:“快来人啊,有人纵火!”
沈宁带着五名黑狼军兵一边往马厩的方向跑,一边大喊。
一个狼厥精骑的千夫长带着人惶恐的跑过来,拦住沈宁问发生了什么事。
沈宁指着前面说道:“刚才有人进来纵火往那边跑了,卑职正带人去追。”
那千夫长一愣,随即怒道:“那些该死的马贼!不要让他们跑了!”
沈宁道:“遵命!”
说完,他带着人往前跑。才跑出去一百多米远,一个百夫长带着两个人迎面跑过来。
“站住,你们去干什么!”
那百夫长大声问道。
沈宁将骗人的鬼话重复了一遍,那百夫长也是一阵大骂。只是他却比那千夫长要聪明些,没有让沈宁继续追击莫须有的马贼,而是命令沈宁回去先救火。
沈宁大声的答应了一声,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狼厥人随即对黑狼军使了个眼色。六柄弯刀几乎同时出手,只一个恍惚间那个百夫长和两名狼骑就被砍翻在地。
一刀抹了那百夫长的脖子,沈宁低声道:“快走,去马厩抢马然后冲开营门!”
突然烧起来的大火让狼厥人都慌了,很多人来不及穿好衣服就跑出来救火。
胆子小的找了个自以为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低级武官一边大声呼喊着一边往辎重所在的地方跑。
沈宁和招牧带着人往马厩方向跑,没人看见他们的时候就顺手再点几把火。没多久,火光就照亮了半边夜空。
汇合了招牧后,沈宁一边跑一边低声道:“小牧哥,不对劲!”
招牧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光凭咱们几个人不可能火起的那么快!”
“还有人在放火!”
沈宁道:“娘希匹的呼乞那去鹰到底得罪了多少人!”
正说着,忽然十几个从另一个方向跑到马厩的狼厥精骑拦住沈宁他们,为首的狼厥人大声喊道:“站住!”
“站你个嘴!”
沈宁也懒得再说谎话了,直接一刀砍了过去。
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出刀的同时,那狼厥人几乎同时一刀劈了过来。
两柄弯刀撞击在一起,擦出一溜火星。
就在火星四溅的时候,火光照映下沈宁看清了那人的长相。
“是你!”
那人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居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