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斗转星移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7103字 发布时间:2022-12-05

依往年惯例,军中大摆宴席,庆贺新科神箭的诞生。此次酒宴,唐氏父子没有列席,巴海把兆骞一家也都请来。

巴海郑重地将那枝石砮赠予怀仁,说道:“你才是宁古塔当之无愧的神箭手!”

额生也上前由衷祝贺,毫无造作之态,人们不禁暗赞,真是将门虎子,其胸襟远非常人可比。

安琪格牵着那匹白驹而来。白驹又长大了不少,它通体洁白如雪,毛色亮泽,四腿纤长有力,正欢蹦乱跳,已初显神骏仪容。

安琪格把缰绳递给怀仁,说:“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大本事!原来这么长时间一直在让我,可真是难为你了!我说话作数,这‘连翩’现在归你了!今后可要善待它!”

怀仁不禁脱口吟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格格连名字都取好了,足可见其钟爱。怀仁更是打心底里喜欢,却不好夺人所爱,忙推辞道:“当时玩笑而已,格格怎么还当真了?”

任凭安琪格如何软硬兼施,怀仁还是拒不肯受,最后,格格红着眼圈说:“我不久就要随阿玛去乌喇了,连翩只当给你留个念想。”

见安琪格情真意切,怀仁不再推辞,心中袭来一阵酸楚。看来,安珠湖大人还是一心要将这对情侣拆开,自己今后也难见到这个爽朗大方,不让须眉的格格,怀仁问道:“那你和昭令怎么办?”

安琪格黯然说道:“阿玛生性固执,他认定的事谁都改变不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替我转告昭令,让他好生照顾自己,安心等我,我心永远不会变!”

这一战,不仅为将军扳回了局面,还给马爷爷争了脸。更令怀仁引以为傲的是,能在爹爹面前,显示一下自己骄人的战绩。他轻抚着白驹,从未有过今天这般扬眉吐气。

李桢也举杯前来祝贺:“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当年我就觉得这孩子不一般俗物。”

怀仁有些茫然,他对儿时的事有些模糊,只觉得眼前这个王爷贵气十足,英俊洒脱,魅力非凡。

兆骞却大有别样感慨,他和李桢虽只有过浅浅一面之缘,但印象颇佳,似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二人聊起当年在将军家中宴饮时趣事,同感怀时光飞逝,如白驹过隙。

高尔位更是巴海多年的老友,此番受巴海盛情之邀前来宁古塔,还有更深一层渊源。

就在前些时日,巴海曾为宁古塔的学子们,有求于高尔位。

清廷起初在宁古塔设将军一职,本是为皇上镇守边塞,保持满洲固有骑射根本,此前从不知科考为何物,更哪会有学政机构。如今,宁古塔生活日渐富足,在流人的传经授业下,年轻一辈学有所成,其中又不乏衙门里官员子弟。这些少年一心向学,却苦于没有入仕门路,巴海心中有些焦急。这些年来,他在杨越等流人的影响下,深受儒家治学观念的熏陶,曾记得杨越说过:“文教兴,才是福泽一方之根本。”,巴海开始“温饱思淫欲”,有了新的盘算:咱宁古塔就算出不了举人,能考取几个秀才也是破天荒的功名。”

于是,他请托高尔位,希望能在盛京为宁古塔学子挂籍,参与盛京学政主持的县试、府试、院试,以便他们将来能有入仕阶梯。

高尔位就任盛京府尹多年,主管旗人之外的民务,尤其主司整个辽东地区的学政。官阶虽不比将军,但也是地位显赫。他没有想到,这远在边关的一众武夫之后,竟然也要学着人家读书人要考秀才。但终为宁古塔一片向学之风,以及巴海的真诚所感染,更乐得个唯才是举之美名,便欣然应允,又为此反复提奏了朝廷礼部,终被获准,因而巴海对府尹感激有加。

高尔位此行也另有一事有求于巴海。

他早年丧女,令他悲痛欲绝,夫人更是终日以泪洗面。就在去年,夫妇俩又认养一高丽女孩,女儿乖巧伶俐,像极了他那亡故的爱女。夫妇俩才渐渐地从丧女的悲痛中走了出来,二人对养女百般呵护,疼爱有加,视为亲生一般。

一日,女儿哭着对他说,早年流落到宁古塔时,险遭恶人凌侮,恰有一少年仗义相救才免遭噩运。希望父亲能够成全,替她到宁古塔找寻这位少年恩人,惩治那凶徒。”

巴海早听说高尔位曾失爱女,深受创痛。如今能有一女儿如此讨其欢心,真是美事一桩。高尔位这点小事相求,岂有不鼎力相助之理?当即拍着胸脯,满口答应:“高兄的事就是我的事,这贼人坏我宁古塔声誉,如果抓到定要严惩,为令爱出了这口恶气!”

高尔位道:“此行主要是因女儿对此念念不忘。如果能找到此少年,希望将军能恩准,让我将他带到盛京,好生栽培。也算报答了当初救女之恩。”

巴海叹道:“高兄真是知恩图报,善莫大焉。我又怎能不全力成全?一定要为你找到这个少年!”

“到底是何人能这么无耻下流,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巴海心中一顿搜肠刮肚,心中已猜个八九不离十,能做此恶行的,在宁古塔无非是阿佐领。他贪财好色人尽皆知,当年又是他负责带头抓捕那些朝鲜难民。只是阿佐领于前年因一场大病暴毙。但那少年是谁,却不得而知。于是巴海命人在衙门前张榜,先要找到那个见义勇为的少年,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这事像风一样飞速传遍了整个宁古塔,人们都在翘首以盼,是哪家的少年这么勇敢,听说那盛京大官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这小子可真是撞上大运啦!

几天过去,红榜仍在衙门高悬。人们又纷纷议论,是不是惧那恶人的声势,恐遭报复不敢前来。有将军做主还怕什么,当初那英雄劲头跑了哪去?

怀仁在家里闭门不出,不知该不该去揭榜,当初救人,本是义气之举,如图什么虚名和回报,恐遭人耻笑。

至于随府尹去盛京,那更是不可。现在学艺未精,岂能半途而废?又怎能就此抛下爹娘和一众亲朋?

恰在此时,商秋野来找。他将怀仁拉到僻静处,问道:“你知道吗,现在将军在四处寻人,你怎么还不去揭榜?”

怀仁将心中的顾虑说与他听。

“有这天大的好事,你还犹豫什么!早听人说,盛京和这里比起来好比天上。你知道那府尹是什么官吗?在盛京除了将军就是他了,能得到府尹提携,那可是前途大好,有多少人求而不得,这么大雨点砸到脑袋上还不珍惜。”

说到此,他又神色黯然:“这次一别,你今后前程远大,而我,将留在宁古塔,永无出头之日了,当日我为何没有那般胆量!不然,若是去盛京,定能混出样来,让恩师和还姐不再受苦!”

怀仁有些被他打动:当日我香灰遮面,只你我二人,我若不说,谁知道是我做的?”

商秋野惊道:“你是说...要把这天大的好事让我?”

“让你又怎样,但愿你将来飞黄腾达时,别忘了在这个穷乡僻壤还有我这个好朋友就是了。” 

商秋野还是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又大呼:“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你当真不去?”

怀仁犹豫了一下,又忆起那片伤心地,道:“我都说了,我可不稀罕盛京那地方,哪有这里自在!”

 商秋野大喜过望:“等我去了盛京,将来定要混出个人样,到时把你也接过去,咱们兄弟在那里有福同享!”

商秋野欢欢喜喜去衙门揭了榜,高尔位见张秋野所陈述与女儿所述如出一辙,丝毫不疑。细眼观瞧,这少年也算仪表不俗,顿时心生欢喜。

将军听了商对当日的描述,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当即对商秋野大加夸赞,又下令火速将窦全拘到衙门审讯。

此时的窦全已经面目全非。自打那年脑袋被香炉砸后,塌陷了半边,好不容易才捡回条命,成了瘫子,走路像挎着个篮筐,一瘸一拐,见了谁都是垂涎三尺的模样,人们见到他都躲的远远,背后里议论,真是恶人恶报,是神灵惩治了他。

后来阿佐领见他已成了废人,再没了利用价值,满脸嫌弃,便将他当条狗一样养着。就在前年,阿佐领一场暴病而死,他生计更没了着落,平日里,托着个钵四处要饭,或到别人家门口的狗食盆子里抢食过活,常被狗咬的遍体鳞伤。

将军一审,窦全就很快就将当年在城隍庙的事情全招了。在商秋野的指认下,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被这半大孩子给打的。为了洗清罪过,他把一切都归受于阿佐领指使。

巴海深挖到底,一番严刑之下,窦全不堪重刑,将所有的恶行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惊得众官瞠目结舌。

窦全交代,当年冯老汉,也是他受阿佐领的指使而杀!据窦全回忆,那年,一个差役押解着冯老汉来到了宁古塔交差。他是阿佐领的远房亲戚,两人密谈了一番后,阿佐领叫来时当监工的窦全,给了他些银子,要他时刻盯紧那个冯老汉,不让他与外人多言语,如果有机会,解决掉最好。

窦全急于在主子面前表功,此后便时刻盯紧了冯老汉。冯受了胁迫,一天到晚埋头服劳役,从不敢多言语。尤其是其女冯氏也发遣到宁古塔后,他怕殃及女儿,更加守口如瓶。

窦全正要放松警惕时,哪知忽然来冒出个吴兆骞,他三天两头就来找冯老汉打听,又几次被骂跑。窦全看在眼里,他将此事告知了阿佐领,阿佐领唯恐冯老汉万一嘴松走漏了风声,便命窦全将他除掉。

那日兆骞又被冯老汉骂走,晚上,却见冯老汉鬼鬼祟祟地从被窝爬起来,溜出窝棚,窦全一路尾随到了后山,想必他定是与吴兆骞有约,要将秘密托出,便将冯老汉活活勒死,又造成上吊自杀的假象。

巴海怒问道:“阿佐领为什么要除了冯老汉,他要隐藏什么秘密?”

窦全哆哆嗦嗦地答道:“在下只是个奴才,阿佐领怎能和小人说如此之多?我只是听他们喝多时透露了一些,好像是差役在半途上接到有人指令,要杀了那个人犯,谁知道被他惊觉,抢先发难,最后那两人身死,出只有他得脱。人犯却在逃亡时,失足跌落了山崖,具体过程,小的却不得而知。”

“怎么会是三个差官?”时隔多年,巴海仍清楚地记得,当年那个差役只身一人押解冯老汉来到宁古塔,他一瘸一拐,衣衫破烂,满身血污。据他所述,他和另一差役押解两个流犯行至乌喇,穿越小乌稽林时,那个人犯见山高林密,突然逃跑,他和另一差役奋力抓捕,不想路上惹恼了一只正在树洞里冬眠的黑熊。黑熊将其同伴咬死,他也被受惊的黑熊所伤,而人犯在逃亡时坠崖摔死。后来他去崖下割了人犯的辫子前来宁古塔复命。

当时巴海盘问了被押解来的冯老汉,也证实其句句属实,才就此销案。现在想来,冯老汉一定是受了胁迫而做了假证!

而那个多出的差官是前来索人犯性命的!三人一心要置人犯于死地。两人却被反杀,这个差役也受了重伤。人犯奋力逃脱,至于是否落崖摔死,都是未知,至于辫子的主人,尚不得而知,没准是那差役恐遭责罚,割下了死去同伙的辫子回来交差。

按大清律例,人犯在路上冻死饿死或被野兽吃了,衙役无需担责,只需拿着死者的辫子来衙门备案即可。但是若是人犯在路上逃脱,或者有意加害,那么衙役便是犯了罪过,这衙役已身负双重罪责,不管那人犯是死是活,他都难逃严惩。因而,他才编造出这个谎言!

他之所以留冯老汉一条老命,全因这一路需要他的救治和扶持,不然冯老汉恐怕早就在路上就被灭口。那差役养好了伤便回去了,听说没多久便死了,看来也是被人灭了口。

阿佐领向来是无力不起早,贪财好色人尽皆知,能这么尽心地替那差役消灾,除了与他多少沾亲带故,还至少榨去他一半的赏银。至于那个人犯贺安节、怀仁的亲爹生死尚不明朗。只可惜阿佐领死的太早,令这一紧要线索中断。不管怎样,这个多年的悬案的来龙总算是有了些眉目,也算是为冯氏的爹爹伸了冤。

“还有什么事,给我统统交代!”巴海一揪到底。

再一番严刑过后,窦全又交代:“后来,阿佐领又要我找机会害了吴兆骞带来那孩子,并许诺事成之后给我大笔银两。可惜吴兆骞后来看护得紧,一直未寻到下手的机会,方才作罢。”

萨布素想起怀仁小时候溺水一事,一再逼问之下,窦全终于承认也是自己所为。那日他刚巧见怀仁一人在河边洗澡,便起了歹心,潜入水中拖怀仁下水,幸好被萨布素撞破,怀仁才免遭横祸。

众官又是一片惊呼,究竟幕后之操手是什么人,非要置这对父子于死地?只是谁也不会想到,真是苍天有眼,窦全害怀仁不成,反倒被怀仁给敲成了残废。

窦全已是虱子多不怕咬,索性又供出了当年巴海狩猎前夜,阿佐领指使他潜入将军马厩,割破了马鞍,致使将军狩猎时遭难。

一切真相大白,众人更是惊的瞠目结舌。阿佐领死时还觉得是恶贯满盈,报应不爽,现在看来,病死对他来讲真是莫大的福分。

巴海更是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这对贼人真是罪大恶极!可他为什么要害自己?即便用脚指头去想,幕后的主使也是十分明了,可惜那死人已无法指认。

唐尼哈尔一言不发。脸也是一阵红一阵白,额上直冒冷汗。心中暗自庆幸,阿佐领死的真是时候。只是忽略了这个废人, 后悔没尽早除了这一祸根。

恶贯满盈的窦全未挨到正法便一命呜呼,阿佐领也被鞭尸挫骨扬灰。只有唐尼哈尔仍然逍遥法外。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巴海借故裁撤了唐尼哈尔掌管的蒙旗,萨布素以佐领职暂代协领一衔,掌管宁古塔军务。

商秋野更是一时间声名大噪,成了人人称颂的英勇少年,即将随着府尹去盛京,前途一片光芒。

张明荐父女得此讯息,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平日里真没看出来,他竟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还姐深为情郎自豪,而张明荐却有说不出的隐忧。商秋野跪在恩师面前发誓,此番定要博取一番功名,到时接父女俩去享清福,如有变心,遭天打雷劈。又有还姐在一旁跪地苦求,张明荐不忍耽误他前程,才忍痛答应他走。

临别,怀仁将他那枝枯失石砮赠予商秋野,说道:“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会,愿这枝枯失能代我伴你左右。”商秋野含泪接过,二少年互道珍重,依依作别。

金秋转瞬即逝,只一昼夜,天降的寒霜就使万物凋零,原本一片枯黄的荒原变得更加寂寥。漫山遍野冒起了阵阵浓烟,兵士们于各山烧野放荒,如此则来年草木更盛。

又是一年捕鹰的时节。捕鹰期只有两月,马爷爷不敢耽搁,又备足了干粮,又带上杆子,网套和诱鸽,扎进了山林,猫在窝棚里昼夜蹲守。

隔了数日,马爷爷回来,还是一无斩获。他对怀仁说:“这次果然又见到那白毛!这畜生经这一春夏休生养息,比从前更加精壮,毛色亮丽。不过,这白毛好像成了精,比之从前更加狡黠多疑。它好像是这里的百禽之君,别的鹰隼听到它的号令,也都远远地避开。”

怀仁深知马爷爷心中焦急。他一心捉到那只纯白的海东青献给朝廷,只有这样,才有望能赦免儿子的死罪。

马爷爷又叹道:“一般说来,狼有狼路,蛇有蛇踪,百兽惯走的地方,总有迹可循。这飞禽也是一样,穿行于山谷林樾间,也总有惯常的路线。但这只白毛,像有灵性,它知道我在捕它,总是不肯上套,又总是时隐时现,若即若离。好几次差点逮到,但还是让它跑了……”

眼见一月过去,捕鹰期又将过,马爷爷焦急万分。

这天,鹅掌般的雪花簌簌飘落,北风呼啸,寒冷刺骨。马爷爷又招来怀仁,爷俩喝下几杯酒后,马爷爷说:“这些日子,我已摸清了那畜生的轨迹,现在大雪封山,它难以觅食,正是懈怠的时候,成败在此一举!”

怀仁欲同往,马爷爷却说:“这畜生警惕的很,要是见了生人,怕已惊跑了。”马爷爷喝了碗烈酒暖了暖身,祭拜了鹰神,便踏着厚厚的积雪,去了山里。

一连几天,都没有马爷爷的音讯。怀仁深为他焦急,春花也哭着想爷爷。怀仁更有不祥预感,他昨夜梦见马爷爷,终于抓到了那只白毛,正欢喜间,哪知那只白毛忽然化作厉鬼,一口将马爷爷吞噬!

怀仁心中不安,他安慰好春花,约来丙午,叶氏兄弟、沐忠贞等窗友,众人结伴进山去寻找。

当人们发现马爷爷时,他仍卧伏在雪坷里,浑身僵硬,已死去多时,他的脸已被寒风吹的黑紫,却露着欣喜的神态。

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鹰网上,一只洁白如雪的海东青挂于上面。雪地上尽是一片散落的翎羽,它已筋疲力尽,见到人来,它“呢喃”了几声,无力地振动几下翅膀,惊恐地看着眼前。

马爷爷终于得偿所愿,捕到了这只至宝,儿子有救了,他却为此付出了生命代价。

怀仁含泪埋葬了马爷爷。春花更是哭成了泪人。看着春花伤痛欲绝,怀仁无比悲戚。爷孙俩多年相依为命,现爷爷一死,她更加孤苦无依。

葛采真与兆骞商议,想接春花来家。兆骞欣然应允:“春花这孩子如此命苦,马爷爷又对仁儿有授业之恩。收留她,也无非是家里多双碗筷。”

见父母如此深明大义,怀仁深感欣慰。要接春花回家时,安琪格已闻讯赶回,她闻听了马爷爷亡故,便央求爹爹将春花接来,做自己的贴身婢女。

春花乐得有这心地善良,又爽朗大方的姐姐为伴,欣然同安琪格去了乌喇。见春花终于有了好的归属,怀仁稍有慰藉,但还时常思念授业恩师。

马爷爷去时,尚未来得及教怀仁使用枪剑,怀仁未免有些遗憾。他常翻出当年班孙叔叔赠予的那册剑谱仔细研习。每当他练熟了一招半式,便找固山去切磋。

满洲的刀术素以刚勇著称,固山自幼就在父亲门西打塔的教授下,练习家传刀术,在军中,又得身为教官的萨布素悉心教导,刀法日臻纯熟,在兵士中出类拔萃。

开始,怀仁总是被固山的木刀砍的浑身青紫,一次固山手重,一刀拍在他肋骨,令怀仁疼了半个月。渐渐地,怀仁挨揍的次数越来越少。虽然还不能完全得心应手,但是其进步之快也足令固山咂舌。

那剑谱的每一页上,都有班孙的标注,上面都是一些心得和应用的技巧,甚至还有衍生出的多种变化。慢慢地,怀仁把那半册剑谱都背的滚瓜烂熟,勤加研习,只是最后一章,却令怀仁有些匪夷所思。

只见最后这一式的几页图谱上,双人对垒招式,与之前风格截然不同。这分明是一个自杀式的剑法。

前几页只是简单地对攻和化解,忽然画风突变,一人挺剑直刺另一人咽喉,这人却并不向之前一样的躲闪或者格挡,而是挺剑迎锋而上。

看到这里,怀仁大惑不解,这分明就是去送死。就算刺中了敌人,自己的脖颈儿也已被洞穿个血窟窿。天下哪会有这种愚蠢的剑法?

往下再看究竟,这关键的一页竟已佚失,下一页中,乙剑客安然无恙,剑抵甲的咽喉,率先出剑的甲剑客垂立于乙剑客身前。

上面赫然有朱笔批注:“慎用”。或许,是六公子觉得此招过于凶险,刻意而为之。但这究竟是如何做到?令怀仁好奇心大起。只可惜班孙叔叔不在,不能为他道出迷津。

他和固山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固山也是不解其意,当即二人决定相互对演。固山一剑刺来,虽明知是木剑,怀仁还是本能地避开。“再来!”固山说道。怀仁硬着头皮直往上冲,快刺到咽喉的那一刻,怀仁又禁不住挥剑荡开。“再来!”这次怀仁再不敢耍滑,直挺挺地迎了上去。快到眼前时,又不由自主将头向后一仰避过,哪知还未挺直身子,就被固山拍翻在地。

怀仁干脆赖在地上不起,口中喃道:“难到真让我用喉咙去接这一剑?那样的话命岂不没了?算了不练了。”

固山却不依不饶:“你就用喉咙接我一剑嘛,这点牺牲都做不到,还怎能练成绝世武艺?”

怀仁一吐舌头:“你想的美!这买卖可划不来,只有蠢材才这么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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