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呆望,青儿少年持家,老母目力不行艰难女红的场景总是浮现在脑海中,韩忠只能不惜脚力一路长奔,趟过白水,横穿许娥山,径直入了官道,再加把劲,就快到了,等我。
官道之上比以往人多,一匹匹驿马经由身旁,韩忠为隐藏身份不敢再疾行,深恐泄露道门讯息。“以往官道,可没这么多驿差,这是怎么了?”韩忠心中隐约感觉不安,官道过后进入都泽乡小路,返乡了,路途上认识的人越来越多,路过都泽,韩忠去南坊买一些家用,正在与摊主结账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哥哥,你可算回来了。”韩忠一回头,但见一名黑黝黝身形矮壮的庄稼汉,这不是龙盛桥嘛,呆了一会儿,眼中有些湿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盛桥上步抓紧韩忠的手:“我赶车来的,正巧碰上哥哥,一起回吧。”韩忠跟着盛桥上车,摊主追上前索要货款,韩忠踹踹不安的从褡裢中摸出钱来。
盛桥赶着马车,韩忠在后面坐着,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最后盛桥开口了,“哥哥,嫂子在你走后四五天就恢复了,除了有些伤心并无大碍,只是青儿不知怎得惹了邪祟,性情变化无常,就像换了一个人,疯疯癫癫的,大娘着急的不行。”韩忠一听,“兄弟,你刚才可真吓坏我了,这事挺怪的。”盛桥回道:“我也是突然见到哥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我嘴笨组织了半天才想好怎么说。”韩忠:“无碍,我放心了,秀儿恢复神智,家中就有主事的了。”慢慢闭眼,累了,赶了一路,该缓缓了。
当日晌午时分,盛桥把韩忠送回土洲,韩忠站在院外,但见院中玉米成堆,郑秀头顶布巾,正在剥着玉米皮,不时用手擦擦额头汗水,老太太将剥好的皮收拢一堆,一条黄狗看到韩忠在外面站着,拽着铁绳来回跑,铁绳拽的铮铮作响。秀儿见狗这般模样,回头看向大门,门外站着一个身高魁梧,略显消瘦的男子,“当家的,你回来了!”韩忠望着秀儿一步一步走进,发现妻子虽然略显疲惫,但本来透亮的眼睛竟有辉光隐现,“秀儿,大哥一家安置妥当了,卖出的地宅也收回了。”郑秀捂着嘴巴不说话,韩忠拉着妻子,“走,回居室,娘。咱不干了,明天再收拾。”老太太听到后,起身扶腰,“晌午了,该吃饭了。”像没看见儿子回来一般,自顾自回到屋中,盛桥眼见此景不愿打扰他们,拽拽缰绳,回装方向回了家。
秀儿眼见丈夫回家,又听说娘家没事了,心中大喜,依身在韩忠肩头,韩忠见娘不理自己,“娘,我回来了。”老太太撇着嘴:“娶了媳妇忘了娘,一回来眼中只有你老婆,我这老太婆多余。孙子都大了,还这么腻歪,不害臊。“韩忠夫妇听后相互瞅着止不住的笑起来,老太太最后绷不住也咯咯的笑了。韩忠将北马发生的事一一将给两人听,郑秀也不知自家祖地竟然还有这名堂,只是听爹爹说过这地是当年一个过路人给选的,已经历经四代人了,现下收回来了自然是好得很,不求富贵,娘家安安稳稳就好,爹娘穷苦一辈子但愿在天上安好。
郑秀在外间做饭。老太太拉着韩忠:“你那儿子不乖了,三天两头不着家,着家也是一会儿,不知道每天干啥,疯疯颠颠的。“韩忠也早想问,怎么回来也不见儿子踪影。秀儿在外间插话:“是啊,听娘说你刚走那些天青儿在家操持像个大人一样可懂事了,我醒后没几天他就像变了个人,坐在织机旁穿针引线,饿了就到枣树上窜来窜去吃枣,一会儿又像老和尚一样盘腿坐定,后来就给他那帮小弟讲故事,说自己什么骑着海豚捞紫珠降伏白虎的故事,奇奇怪怪的,那帮半大小子被他咋呼的一愣一愣。”韩忠听得紫珠,看向老太太:“娘,青儿的修行一直是爹爹在管,这紫珠的事是爹爹跟他提过?”老太太晒着太阳,靠着被褥堆,“你爹的事我不知道,老头儿事情藏得深,有关你们那些人的事从来不跟我说。”秀儿听到此处:“好啊,原来你也什么都不跟我说呀!”韩忠顿时哭笑不得,“我去找儿子,一会儿回来。”韩忠心想,当年道门分裂,打斗惨烈,最后息战的时候儿子正好出生,常先生看着襁褓中儿子,亲自给他说这孩子与道门缘深,祖师张贯世人敬称青衣大侠,祖师当年青衣悬紫珠,便给孩子取名一个青字,这孩子自幼跟随爹爹,得知这事也是自然。
韩忠出了屋门,放开黄狗,黄狗紧跟着他,一人一犬在土洲转悠,行至村北的鱼塘后,还是没有发现青儿的踪迹,想起秀儿刚才说起青儿吃枣,便想到一个去处,石堡枣林,许久不见心中思念青儿,也顾不得路途较远,释放全身双腿运力,不过半个时程便到了,黄狗到达枣林附近后显得兴奋起来,一溜烟进入深处,韩忠欣喜,这是找到臭小子了。一路跟随,在枣林中穿梭了一会儿,黄狗围着一个紫衣少年,紫衣少年十分惬意的躺在一片草堆上,韩忠大声说到:“不回家在这儿干嘛?”紫衣少年十分懒散的转转身,头拧到另一边睡了,以前的青儿绝无此行为,韩忠这时才明白家人所说,儿子变了个人确是如此,于是找了块石板坐在上面等儿子睡醒,但见青儿忽然坐立忽然又趴下,最后四仰八叉的躺在上面,从怀中掏出枣吃了起来。
过了良久,青儿开口说话了,“你是来听我讲故事的?”韩忠也不答话,青儿斜眼看看他,见这人不理他,就上前找话说:“想听那段儿?海中捞珠?阴山扑雕?并州焚槐?不喜欢,那好吧,那我给你讲讲白城屠虎,当年老夫家中没人孤苦伶仃,外出讨生活,来到一座石头砌成的石围子,石缝中间居然都是小米浆,老夫饿的不行,在石缝中抠出一片又一片米饼,此时一只白色老虎狂声呼啸,从围子上方扑下来就要吃我,饥饿的人被打搅吃饭是可怕的,我脾气一上来一个巴掌甩到老虎头上,老虎力大无穷把我震飞了,那老虎应该感觉我好吃又扑将过来,我手中两片米饼,米饼坚硬犹如刀片,我双手划向白虎双目,白虎双目都瞎了哀号起来,我坐在老虎背上拳打脚踢,打了许久那老虎可真结实,打不动呀,连白城中的人都听到动静赶了赶来,见老虎双目瞎了,投给我一柄短矛,我就这么一下两下三下,在虎头之上捅了几个窟窿,老虎就死了,我是不是很棒?”韩忠不答话也不看他,青儿心中失落又上来缠着:“我还有故事,再讲给你听?”
这时枣林外传来一个淡淡的声音,“忠儿,你回来了。”韩忠听到应声回道:“先生,韩忠回来了。”出了枣林,见外面站了四人,为首清瘦老者是常先生,还有三人分别是曹雪堂、郭洞、程卓庆,先生面对韩忠,“忠儿,这紫衣少年不是青儿。”韩忠正在设法降伏青儿,听完这话,一时之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