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目光一前一后地朝她这边望了过来。寤歌赶紧将视线移开，颇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过了片刻，有人在她身边站定。
“谈谈？”
寤歌偏头看了对方一眼，没有答话，反而将视线朝不远处投去。
那里，姬焱正被蹇馨那小丫头纠缠得脱不开身。
“今天这事谢了！”
旁边这人的突然道谢倒是让寤歌突然一愣。
“谢我？”
韵奴点了点头，她突然微微一笑，那张清冷的面庞顿时生动起来。
整个人鲜活了几分。
“今儿若不是因为你，姬焱也不会出来的吧！”
“我可不是因为你。”寤歌连忙否认。
“我知道，你是因为他。”
韵奴说着将目光朝人群中望去，此时那个清俊的男子正被一个小丫头缠住了手脚。他挣扎了好几次都逃脱无果，到了最后干脆就放弃抵抗了。
“虽然我族与他仇怨颇深，但到底是我救了他。今日若不将这恩怨解了，他恐怕睡觉都不安稳吧？”
寤歌可没这么多想法，她这么做纯粹是不想姬焱和这韵奴今后再有交集，但这话她自是不会说。
“你为什么要救他？”寤歌说着又多加了一句，“不惜自残。”
“你气息不稳，我察觉到了。你时间是不是不多了？”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的感官没那么敏锐，这样她就能心安理得的装作不知道了。
韵奴手上提着个花灯，听到这话双手不受控制地一松，花灯飘然落下。
寤歌脚快，在那花灯即将落地的前一刻被她踢了上来，脚上轻使巧劲，继而花灯手柄安安稳稳地落入了她的手中，安然无恙。
“……你救他莫非是因为爱慕？”隔了许久，寤歌又试探着问道。
只可惜对方一声没回应，只呆在原地发呆。
哎！这到显得自己有些咄咄逼人了，寤歌叹了口气，也没再逼问，只重新将花灯递到了她的手上。
韵奴表情有些复杂，或许连她自己都没认真想过。
场面有些沉默，就在寤歌觉得没意思准备转身离开时，那人却是开口了。
“丘孜现如今水深火热，虽然大兴已出兵相助，但到底只是起威慑作用。想要彻底解决混乱，只能自己从内部解决。”
韵奴虽然没明说，但寤歌却是一下就明白了。
“你救姬焱是想他回归丘孜，以皇族后裔的身份辅佐你们的新皇？”
“你这趟来大兴的目的根本不是来求助兴帝的，你是来找姬焱的！”寤歌为自己的结论大惊失色，“自你决定来大兴开始，你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对不对？”
“王蛊根本没得解，只有一命换一命！”这话寤歌说得斩钉截铁。
寤歌突然想起这人初来黎城的那天，高调出场，直接给了姬焱、给了大兴一个下马威。
当时只当丘孜蛊人狂妄，现在想来恐怕是故意为之。
一来，亲身检验下姬焱这人的心思手段；二来，二来……
寤歌直皱眉头，好像有一件事被她忽略了。这韵奴凭什么觉得她为姬焱解蛊，姬焱就一定会答应回到丘孜呢？
除非，姬焱在大兴根本待不下去了。
“兴帝，是不是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寤歌问得突兀，但韵奴却除了最开始一愣外，紧接着捂嘴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问话很好笑吗？
韵奴眼眸流转，嘴里不吝夸奖。
“你们这一对到是都聪慧的紧呢？刚姬焱也这么问我了。”
果然是这样吗，所以那天这人入城的狂妄举动，也是故意与姬焱敌对的。
为的，就是消除兴帝对姬焱丘孜皇族后裔身份的顾虑。
这人，才真的是智近若妖啊！
不过有件事寤歌还是想不通，既然她有本事筹划这一切，那丘孜她自己守候就好了啊，又何必这么退而求其次的、历经万难地找上姬焱呢？
寤歌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韵奴眸色一暗，视线朝另外一个方向看了过去，那里红儿和姬单正一如既往地吵闹。
“你知道吗？丘孜族长没有一个活过三十岁的。很不巧，三个月后就是我三十岁的生辰。”
“我……”寤歌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转移话题，“红儿也是吗？”
“她例外！”提起自己的妹妹，韵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她是族人倾尽百年才实验成功的血蛊子，她体质不一样。”
寤歌想起了元日宴上红儿的惊艳出场，所以是因为是血蛊子的缘故才能击伤如妃的吗？
她也只能做如是猜想，毕竟她们蛊人的秘密平常人也不可能知晓。
“你要回丘孜了吗？”寤歌闷闷地问，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时她对韵奴早已没了隔阂。
“嗯，明日启程。”
“哦！”
两人对视了一眼，神情皆有些尴尬。
“你之前问我的问题我好像知道答案了。”
韵奴突然开口，隔了许久寤歌才反应过来她这话的意思。
“我确实喜欢他，不然我又何至于让他陪着我看花灯呢？这一分别就是永别，我想留点回忆作为念想。”
“你不告诉他吗？”
“不用了，跟他说了倒是造成他困扰了。”韵奴说着粲然一笑，眼底里有盈盈水光闪烁，“这世间，有一个与他相关的人知道我喜欢他就够了！
能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动心一次，本就是上天对我的垂怜了！”
寤歌觉得自己心里酸酸的，她回以灿烂一笑，真诚说道：“若是换个时间相遇，你我或许会成为朋友！”
“现在不行吗？”
“不行”，寤歌摇了摇头，“我不和朋友成为情敌。”
不是我不和情敌成为朋友，而是我不和朋友成为情敌，其话的重点在于‘朋友’二字之上。
韵奴一下就明白了，她也学着摇了摇头，“我也不和朋友成为情敌！”
两人忽而一笑，或许她们已经将对方视为朋友了。
男孩子之间的友谊或许打一架就来了，而女孩子之间的友谊或许只需要一个共同的人。
姬焱找过来的时候只见两人又哭又笑的，还以为她们是受了什么刺激，刚想开口问，两人却是直接忽略了他，相邀着猜灯谜赏花灯去了。
丘孜队伍是第二日辰时左右出发的，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有雾气从远处逼近。
不一会儿，将他们吞噬其中。
站在城墙上眺目远望，寤歌怔怔出神。
上次，她也是站在这里目送了父亲军队的离开。时隔数年，她又送走了一批人。
“你想什么呢？”姬焱将目光收了回来，侧身问她。
“我在想啊！站在这城楼高处，远处是渐渐逼近的浓雾，还真有羽化登仙的感觉啊！”
姬焱脸色一黑，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乱用成语。
什么羽化登仙？还驾鹤西去呢！
“江荣，今年新年我好像还没送你礼物吧？”
“怎么？要送我东西啊？”寤歌倏而转身，眼睛里亮晶晶的。
“对，明儿给你。”
“那我是不是要回礼啊？可我最近手头上有点紧张诶！”寤歌手指点了点，脑子灵机一动，终于想出一个好物什来。
她这满脑子想着回礼的事，自然是错过了姬焱那不怀好意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