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亲是大盛人的缘故,宋柯自小就接触大盛文化,对此也很感兴趣,三岁即会背诵三字经千字文,五岁便能诵诗,然而却有一个毛病,她见不得大盛的文字。只要一见到那些方块字,她便嚷着头晕。起初,她父亲以为她是假装,还拿戒尺打了她几回。
直到某一回,强逼她端坐书案前,目视大盛典籍,没一会儿,却见到她直挺挺地昏了过去。父亲这才相信了她的说辞。但,她对大盛文化的学习却没有因此停顿下来。父亲找了数个大盛学者,专门为她朗读书籍,这“晕字症”的毛病就算解决了。她本就是聪慧之人,虽然不识字,凭借着专人朗读,熟读上千本大盛典籍,通晓大盛文化。
压下心头的不甘和气愤,宋柯带着红朵、达尔多去往水月街梧桐巷。稍作打听,三人就寻到在巷尾寻到了一座三进的院子。
却是人去楼空。
宋柯心中一阵阵的失落,同潮水般涌来。她望着窗前的桌案,若有所思。桌案上摆在一把古琴,左侧是陶瓷花瓶,里面插的却不是花,而是一条柳枝,叶片已经枯萎,有几片掉落在桌案上。
一个人的行踪可以隐藏,习惯却很难更改。窗前要摆一把古琴,古琴左侧摆陶瓷花瓶,花瓶里不放花,只放柳枝。
宋柯还记得幼年曾问他花瓶里为什么不插花。他的父亲神色一滞,道:“年年柳色,灞陵伤别。“
她的父亲果然是陈太医,果然如她推测的那般,以太医身份隐蔽宫中,深居简出。他将自己的姓改回去了,想必名字也改了。
“年年柳色,灞陵伤别。“宋柯伸手抚着枯萎的柳叶,喃喃念着回忆中父亲说过的诗句。忽地神色凌厉,手下一用力,将花瓶挥倒在地面上。
“远离故土,思乡情切,我都可以理解,但绝不能背叛母亲,背叛塔布!“宋柯沉着声音道。
“传令给暗卫,日夜监视此处。“
宋柯同红朵、达尔多一起搜索了屋子,除了发现几本医书,一些必备生活用品,此外,一无所获。
三人回到鸿胪寺时,太阳已经落下。
门前却十分热闹。数位太监抱着各色物品,整齐站着,为首的大太监见到她回来,忙堆起笑容,朝她作揖请安。
早朝觐见时,此人就立在皇帝身后。宋柯认出他,知道此人是御前行走的,便十分谨慎。
“公公请起。“宋柯没等他真的跪下,便扶起他。
黄才安笑道:“公主折煞老奴了。“却也趁势站起来。他浮尘一挥,喝道:”陛下有赏!“
“累丝金凤簪一支,镶红宝石金簪一支,镂空芙蓉金步摇一对,东珠耳饰两副,白玉钗一对……”
宋柯伏地,耳边听着皇帝给予的赏赐,除了黄金白银外,几乎都是女子专用的珠宝首饰衣料,她有不详的预感。
“多谢陛下隆恩。“
黄才安呵呵笑着,请宋柯免礼。
“公公,不知……”宋柯朝黄才安走近几步,想着套点话。
黄才安只是笑着,一手伸进衣袖,从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宋柯,道:“陛下的意思在里面。”
宋柯一头雾水,却大方接过。
将太监送走后,宋柯转身进房,还没踏入房门,听到对面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树伦王爷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老夫要恭喜侄女了,不日便可进宫。侍奉大盛皇帝陛下,如此天恩,公主实在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退朝后,王爷又去找皇帝陛下,原来是为了侄女的婚事。“宋柯了然,亏她还曾奢望过树伦是去为塔布学子争取机会。
树伦王爷摸了把胡子,十分得意,道:“正是,若不是老夫为你美言,赞你行事作风像极昆茵女王,皇帝陛下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宋柯神色不变,淡淡道:“如此还要多谢王叔好意了。若我真成了皇帝陛下的妃子,王叔可是要跪在我的身前,请安问好。毕竟,君臣之礼不可废。从此以后,我便是天,你便是地!“
树伦“哼“了一声,气道:”你……“他手指着宋柯,半天说不出什么,只得作罢,返回自己的院子。
宋柯故作惊讶,冲着他背影道:“这不就是王叔想要的吗?“
她心中有很多苦,但面上仍是淡淡的,坐在窗前,手指摸索着黄才安给她的小盒子。那是一个雕工极其精美的黄杨木盒,而里面红色丝绸垫布上却是一枚古朴的碧玉扳指。
那扳指通体碧绿,水头极好,表面没有任何的修饰。宋柯打开盒子,将扳指拿出,套到右手大拇指上还是显大了,稍稍一动,便会脱落。显然这是男子之物。
她凝神感受着扳指的凉意,左手轻轻转着这枚扳指。忽然,她眼神一亮。她立即取下扳指,用食指在扳指内部摸索了一圈,果然感受到了凹凸不平的纹路。
她又将扳指放在烛火前细看,只能微微看到点纹路,但并不知道是什么。她再次摸索扳指内部,静心感受。这些纹路并没有连接着,而是独立的,共有四处。前两处,她摸索了好几次,依然疑惑,只感到杂乱无章。
但是后两处纹路,却是母亲的名讳,昆茵,塔布文的书写。
微微牵动了嘴角,宋柯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好一个用情至深的天元帝!他竟将自己同昆茵女王的定情信物转送给了她的女儿。
红朵不知道宋柯在想什么,只是忧心地问:“殿下,这可怎么办啊?若是进宫,我们还怎么找那人啊?而且那皇帝陛下年纪那么大,比殿下的父亲还要年长,公主实在是委屈!”
宋柯将扳指放回盒内,轻轻关上,道:“总会有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