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雍容口中感觉有股难以言说的味道,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随手抹了一下,好半天眼才睁开。这时身体有些摇晃,她看了一下,自己好像是躺在一个船舱里面,看这样式船并不大,她又闻到一股鱼腥味,猜想这大概是一条打鱼船。
李雍容心中纳闷,自己怎么会躺在船里,努力回想了半天,只记得一些片段。她骑马和杨华分手后,准备回去告诉李秀武提防张道玄,雨势渐大,她好像走错路了。正当寻找方向的时候,天空打起了雷,马匹受惊不受控制,驮着她不知跑了多久,后来马蹄打滑,她被摔到了河里,当时就人事不省。
李雍容感觉自己的后背一阵酸疼,应该跌下河的时候撞到了石头,试了一下手还能动,摸了一下身体,好像没什么大碍。
李雍容用手撑了一下,试图坐起来,发现胳膊有些无力,努力了半天才坐起来,这时舱门响了,一个面容苍老的大娘探进头来。
大娘看李雍容醒了,说道:“姑娘,你醒了!”不等李雍容搭话,大娘冲着舱外喊了一声:“老头子,这姑娘醒了。”
不一会的功夫,舱里又挤进了一个老大爷。顿时不大的船舱显得有些局狭,两个老人面容慈祥地看了李雍容半天,把李雍容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还没等李雍容开口,大爷说道:“像,真像!”,大娘抹了抹眼睛,有些哀伤。
大爷用手轻轻拍了拍大娘,说道:“别哭了,让姑娘看到多不好,我去杀条鱼。”
大娘说道:“我们还差三百斤的鱼,明天可就到日子了,我去岸上拿东西换点米吧?”
大爷有些生气,说道:“只许这帮畜生吃鱼,还不许我们吃了!”
大娘急着说道:“可是…”,大爷一摆手,打断了大娘的话,掉头又出去了。
李雍容有些明白了过来,说道:“大娘,我不饿,你们不用麻烦了!”
大娘擦去眼泪,说道:“让姑娘笑话了,老婆子不是这个意思。”
李雍容用手拉住大娘,急道:“大娘您误会了,我真不饿。”
大娘轻轻抚摸着李雍容的手,说道:“算了,老婆子豁出去了,他们还能吃了我们这把老骨头。”
李雍容听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两位老人说的是什么,突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这两位是谁,忙道:“大娘,你和大爷贵姓?”
大娘和蔼地笑了笑,说道:“我家老头子叫丁三,你叫我丁大娘就行了。”
“丁大娘,我是怎么到这的,还有这是哪?”李雍容问道。
丁大娘想了一下,说道:“前天我家老头子在湖口打鱼的时候看到姑娘泡在水里,老婆子试了试,姑娘还有口气,我和老头子就把姑娘救了上来,姑娘你在船里睡了有一天一夜了。”
顿了一顿,丁大娘继续说道:“老婆子说了半天,还没问姑娘是哪人,怎么掉进这千顷洼了?”
李雍容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告诉老人家自己的姓名,就问这问那,太不懂事了,说道:“大娘,我姓李,您就叫我雍容吧!我是相州人。”
“相州?”丁大娘摸了摸脑袋,说道:“那可挺远的,有好几百里地,老婆子和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
李雍容问道:“大娘,这是哪里?”她听大娘说有几百里的路程,猜想自己应该是掉进河里,被河流冲到了这里,她有些庆幸,居然没被淹死在水里。
丁大娘说道:“这里是冀州信都郡下面的千顷洼,我们老两口就在这里打鱼为生。”
李雍容哦了一声,她也不知道冀州在哪,忽然想起刚才丁大娘的话,问道:“大娘,我刚才听你说还差三百斤,差什么三百斤?”
丁大娘唉了一声,说道:“我们这些渔户一个月要交两千斤的渔税,不交齐的话官府就不许我们在这打鱼。”
“两千斤,这么多?”李雍容尽管不知道此时的赋税是怎么算的,但从老人的语气神色中判断这税收的应该很重。
丁大娘唉声叹气,说道:“这世道不叫人活了,老头子年纪大了,一个月捕不了这些鱼了。”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李雍容伸手擦去大娘的泪水,说道:“大娘,既然这么累,为什么不去别的地方捕鱼。”
丁大娘叹息一声,说道:“还能往哪去?我们这些渔户根本不许上岸,家里又没有田地,上岸也没活路,再说别的地方还不是一样。”
李雍容没想到的是一个普通的古人生活会如此艰辛,他们知道困难可是又无法解决,只能忍受官府的盘剥,看来她以前的那些痛苦都有些微不足道。
李雍容像是想起什么,在腰间摸了摸,除了匕首没有其他东西,她想应该都掉进水里了,只好作罢,问道:“税这么重,没人说吗?”
丁大娘苦笑道:“税就是郡令大老爷一句话的事,他想说多少就是多少,以前我们这些打鱼的三四十户一起去州城找刺史告状,不想被郡令知道后都抓了起来,当堂打死了两个人,其他人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李雍容很是气愤,说道:“他这样草菅人命,就没有人管了!”
丁大娘说道:“谁会管,当官的都是一伙的。老婆子听人说这个畜生郡令是皇帝的亲戚,没人敢管。”眼泪又掉了下来。
丁大爷这时双手捧着一个陶罐进来了,丁大娘侧过身不敢让大爷看见她的眼泪,丁大爷说道:“姑娘,实在没什么吃的,你将就一下。”
李雍容感激地接过陶罐,喝了一口,差点当场吐了出来,鱼腥味还在,但看见大爷眼神真挚,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微笑道:“谢谢大爷,我伤刚好,吃不了东西,你们吃吧!”双手将陶罐递回给丁大爷。
丁大爷看她模样,情知不合她的口味,说道:“盐巴用完了,我洗了六七遍,没想到味道还不行。”
李雍容忙道:“大爷您误会了,真是我不想吃东西,鱼汤很好喝。”
丁大爷听她这么说,笑道:“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丁大爷把陶罐递给大娘,丁大娘摇头,说道:“你吃吧!一会还要下水,得多吃点。”
丁大爷只好端起陶罐,用木棍夹起鱼肉,一会的功夫陶罐里的鱼肉和汤都被吃光了,大爷抹了一下嘴,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李雍容见状很是感慨,大爷一定是饿了很久,不然吃不了这么快。
丁大娘抱歉地说道:“老东西吃没吃相,让姑娘看笑话了。”
李雍容微微一笑,说道:“大爷是直性子,雍容很乐意和大爷这样的人打交道。”
丁大娘说道:“说了这许久的话,姑娘又说了这么多话,想必很累了,早些休息吧!老婆子就在前面,有事你喊一声。”
李雍容点了点头,丁大娘将被子掖好,起身出去了。
李雍容并没有睡着,脑海里一直闪现着过往的画面。李秋兰的离世,让她悔恨不已。杨华的欺骗,最令她伤心难过。她也担心着李家堡的未来,这些事她无能无力却又很不甘心。
不知不觉间,李雍容渐渐睡着,她实在太累了。
李雍容在睡梦中,突然听见船外有人大声喧哗,猛地醒了,这声音越来越大,李雍容仔细听了一下。
丁大爷说道:“胡大老爷,不是明天交吗,怎么改成今天了?”
胡老爷骂道:“你们这些卑贱的渔户,还要郡令老爷等你的鱼,我说什么时候交就什么时候交,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语气颇不耐烦。
丁大爷哀求道:“前几天老是下雨,实在不好捕鱼,还差一点,您老容我点时间。”
“什么?”胡老爷声音高了起来:“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不把老爷的话当回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啪”的一声,丁大爷说道:“你怎么打人?”
胡老爷洋洋得意,说道:“打的就是你这样不长眼的货,来啊!让他长长记性。”
丁大娘的声音响起:“别打了,我们交。”
李雍容再也听不下去了,起身打开舱门,娇喝道:“住手!”
胡老爷听见有人竟敢叫他住手,大怒看向舱门,只见一个秀美的佳人打开舱门看着他们。
胡老爷哈哈大笑,说道:“好你个老丁头,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嘿嘿!老爷我有福了!”
丁大爷忙道:“她不是我女儿,胡大爷你开恩!”
胡老爷拍手道:“好啊!老爷我正好缺了一房小妾,小姑娘跟老爷我享福去吧!”根本不理丁大爷的哀求。
李雍容看了一下,这个胡老爷身边跟着五六个打手,心中飞快地思索了一下,压住心头怒火,微笑说道:“大爷明鉴,容小女子和父母多待半日,今夜再来接我如何?”
胡老爷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心中大喜,说道:“这就对了,跟着老爷我有享不尽的富贵,不比闻这鱼腥味强。”
胡老爷朝着丁大爷说道:“你这丫头就比上一个强,你这死脑筋怎么转不过弯来,你女儿跟了我,你还打什么鱼,享福去吧!”
胡老爷笑着笑着,突然想到一事,说道:“你这小妮子莫不是想骗老爷我,好偷偷跑了?”
李雍容笑道:“我往哪跑,我家又没房没地,跑到哪都是要饭,还不如跟着大爷去享福。”
胡老爷听她说的在理,哈哈大笑,点头允许她多待半日,再说他置办酒宴还得花时间,留个人在岸上看着船,便带着人大摇大摆走了。
丁大爷老两口劝李雍容快走,说道:“这个天杀的胡同一,已经害了他们一个闺女,不能再让姑娘跳进火海。”
李雍容问他们的女儿是怎么回事,老两口眼泪立刻下来,原来老两口有一个闺女年纪样貌和李雍容差不多,也是不慎被胡同一看见,强行掳走,当夜他们的闺女就跳河自尽了。
李雍容听他们这么说,心中大概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