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灾年乐土
书名:清流 作者:贺兰山阙 本章字数:6812字 发布时间:2022-12-03

处理完逃人一事,巴海又召兆骞,是为了冯氏的事情。

现在冯氏早不再是任人差使的奴婢,而是宁古塔人人尊崇的‘仙姑娘娘’。巴海得知冯氏的心意后,着实难过了好一阵子,无奈这剃头挑子一头热,他知道感情的事是两情相悦,强求不来,并未因此对她心生芥蒂,更不会为此迁怒兆骞。

巴海直接开门见山道:“你觉得冯氏怎么样?”

兆骞对此毫无准备,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说道:“她啊,那还用说!她不仅救了全城的百姓,还救了将军性命,若不是她,恐怕我全家也都葬身雪海,她可真是宁古塔的福分!”

我不是问这个,是问你可否对她有意?”

将军此问令兆骞心中惴惴,他不知这层窗纸已被捅破,忙说道:“在下一流犯之身,哪敢动那个心思!不知将军此言何意?”

巴海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是大丈夫就别拐弯抹角。那冯氏明明钟情于你,你若喜欢她,我就做主,成全了你们。采真要是不乐意,我去跟她说,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很平常。”

兆骞不知巴海今天是抽的哪门子疯,赶忙说道:“谢将军厚爱,可在下绝无此意!更何况,我家葛氏又身怀六甲,估计年终就要生产,还哪有别的心思?更不敢和将军争抢,将军可千万别折煞我了!”

巴海叹道:“唉,你俩倒也般配,真是可惜了!你也知道我喜欢她,可是强扭的瓜不甜。我能管得了别的,可这种事又怎能强求。人家喜欢你,你对她还无意,冯氏命好苦啊!”

巴海一番掏心窝子话,深令兆骞敬仰,更钦佩他肚量。兆骞深知以巴海的权势,城中姑娘,想得到谁都不是难事,更何况是对一个奴婢出身的流犯。

巴海又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想请你做件事。

“将军差遣便是,但凡我能做到,定义不容辞!”

巴海道:“我想要上表朝廷,禀明冯氏救治边区瘟疫之功,希望能得到朝廷宽宥,特赦她还乡。江南我虽然没有去过,可这些年从你们口中,我知道那里定是风光秀美,四季常春的暖地。能让她回归故里,也算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吧。因而,想借你的彩笔一用,代我向朝廷尽表其功绩,希望皇上能开恩。”

兆骞彻底被巴海的人格所折服,当即拜倒:“将军真是大仁大义!我若是推辞,还能算人吗!请容我代这一方流人向您一拜!”

“别婆婆妈妈的了,笔墨都给你备好了。”

不多时,洋洋洒洒,上千字的文书一气呵成。尽表了冯氏在宁古塔行医救人,以一己之力,挽救全城百姓官兵于水火之功。将军也在冯氏的救治下,转危为安等。此文情真意切,发自肺腑,毫无半分浮夸。

巴海观后直竖大拇指:“真不负才子之名!”他还叮嘱兆骞,此事尚未有结果,先不宜向别人透漏,特别是冯氏本人。


岁末,兆骞又得一女。女儿的呱呱坠地,令一家人喜忧参半。

这次,兆骞遵照当地的风俗,将女儿高挂在摇篮里。女儿下生后,可能是奶水不足缘故,昼夜啼哭不止。见葛氏又精疲力尽地睡去,兆骞慌乱地一边悠着摇车,一边唱着:“悠悠喳,巴不喳,狼来啦,虎来啦,麻虎子跳过墙来啦……”

看着女儿安详地睡熟,兆骞不免摇头叹息,自己怎么也越来越像个地道的土人了!

转瞬过了年(1670),春天一过,宁古塔出痘。此疫,来势更加凶猛。宁古塔几乎家家都有,死者达数百人。

沈华夫妻前两年先后因病故去,现在吴御也不幸沾染上天花。

吴御死前对兆骞说:“少爷,今后再不能伺候你了。我死后,你要多保重!如果有一天你能回家,别忘了把我的尸骨也带回去,我做梦都想回江南啊!”

吴御的离去,令兆骞十分悲痛,他含泪葬了这个最忠诚的伙伴。

疫情还在继续,宁古塔的人越死越多。庙里,虔诚的祷告声不绝于耳,城中,跳神的鼓铃声昼夜不停歇。

钱威的小女,也不幸因痘而死。其妻于去年生下女儿后就死了,如今,女儿又紧随她娘而去,钱威哭得死去活来,几欲轻生,幸得兆骞劝慰,才了此念头。

“这天灾人祸,老天还让不让人活啊!你却偏偏这时候来了。”葛氏对摇篮中的婴儿止不住叹息。

一家人守望着三个子女,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见痘势凶猛,冯氏向将军提议,将城里的少年都迁往远方避痘,防止疫情再度蔓延。

巴海向来对冯氏言听计从,他把城中的少年男女都遣到几百里外的马场。

马场在宁古塔的西南一百里处,那里有个两面夹山的百里大湖,湖光清澈,照人如镜,长岭蜿蜒于湖畔,周边大小溪流遍布,北面湖头,湖水飞流直下冲泻而出,注入下面深潭,白雾蒸腾,水声雷动,恰似银河落地,吊成一座水楼。

固山已在此驻扎了几年,终日与群山作伴,马群为伍,开始还觉得新鲜,日子久了,不觉有些寂寞,现在见到有这么多伙伴齐来,十分开怀。

固山见怀仁身体又精壮了不少,已快赶上自己高了。两人一见面,就又搭上了跤。从前怀仁总是被固山轻易摔倒,而现在却斗个难解难分。毕竟固山功底深厚,数十个照面下来,还是被他找准机会,一个背跨给怀仁摔在地上。

他口中说道:“你这练的还是不行啊!”心里却暗赞,这小子这真是大有长进,害我使出看家本领才能胜他。

成群的马儿在原野上尽情撒欢,固山给怀仁牵来一匹骏马,说道:“到了这里,别的或许没有,马随便骑!满洲骑射从不分家,你现在刚成了一半那!什么时候,你能在飞驰的马上收放自如,百发百中,那才真算成了!”

怀仁在马背上尽情地驰骋,骑术也日益精湛。渐渐地,他已能在飞驰的马上尽情上下翻飞,时而在马背上直立,时而钻到马腹下,犹如杂耍一般,马上放箭更是例无发。固山见了,不禁暗叹:“这小子悟性可真他妈高!”

临来时,马爷爷叮嘱怀仁要照顾好春花,怀仁自是责无旁贷,可终究男女有别,怀仁便托付安琪格关照,格格爽快地应承下来。

自小孤傲离群的她,难得有这么一个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女孩伴其左右。小春花也喜欢这个爽朗泼辣的姐姐,二人同在一个窝棚里吃住,形同姐妹。

马场的拨什库见这么多的少年来此,有将军的小儿子、副都统的女儿,官宦的家眷,还有流人的子弟,心里暗暗叫苦:“这些脱缰少年,比起马来,要难看管得多!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万万担当不起啊。”

时间久了,见到少年们都相处融洽,心才放了下来。

正是草木青葱,野花蓓蕾的时节。青石砬子上的枫叶似火,黄杏挂满枝头,小松鼠把松子嗑落满地,遍山的杜娟在树上鸣叫。湖面一尘不染,鹭鸶、鸳鸯、叨鱼郎子,还有无数叫不上名的水鸟,成群结队地在水面上飞舞。

一望无际的草场,青山绿水环绕,好似人间仙境。马场四周,搭起了数个窝棚。白天,少年们三两成群,去周边郊游。晚上,就在湖边燃起篝火,少年们围坐在火堆旁,听说部老艺人富察讲诉渤海国“红罗女”的故事。

红罗女的传说在这一带广为流传,真是数之不尽。今天红罗女是渔家女,明儿个又成了渤海郡王的女儿,到了后天,又成了龙女,或是带领族人反抗契丹的女英雄……

这晚篝火旁,又听老人娓娓道来:“镜泊湖上,有位渔家的女儿,父亲用芦苇给心爱的女儿做了一支小巧的芦箫,红罗女十分欢喜,每到黄昏日落,她就坐在湖沿的石头上悠扬地品吹。阵阵婉转的箫声,在湖面上飘荡,把水中的鱼儿都聚来,丛林雀鸟也叽啾唱和,一直吹到月白风清,姑娘才回到舱里安歇。动情的箫声吸引来无数的鱼儿和鸟兽。天鹅飞来,给姑娘留下雪白的一片羽翎,大雁掠过,给姑娘留下一绺长绒,鱼儿游来,悄悄吐出珍珠,姑娘就用这天鹅毛和大雁绒织成软软的纱衫和罗裙,她又到山上采来人参,用参汁把纱衫染得比霜雪还洁白,用参花把罗裙染得比朝霞还绯红,招来一群群彩蝶,围着罗裙不停飞舞……

老人讲的绘声绘色,少年们听的如醉如痴。

老人继续讲道,红罗女的美貌在四面八方传扬开了,前来求婚者数不胜数。但姑娘始终不为所动,因为谁也回答不出她提出的那一问题:“世间什么最为宝贵?”

她先后拒绝了勇士、书生和商人。渤海郡王早听说红罗女的美貌,驾着龙船前来迎娶,红罗女还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头也不回,操浆便向北湖头划去,郡王恼羞成怒,率众追赶。龙船追到吊水楼瀑布跟前,见那只桦皮小船停泊在深潭里,红罗女正坐在瀑布水帘后,埋头织着羽锦……

少年们听的心池荡漾,安琪格更是眼睛湿润,心中泛起无尽遐思。

湛蓝的天上白云浮动,山间的小溪静静流淌,漫山的绿草,在斑驳的山花点缀下,给苏醒的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五色花毯。马儿到了发情的时节,它们尽情地在山野里撒欢、厮磨。

正值情窦初开的少年们,心中的情愫不免被这醉人的山光撩动,少男少女们脱离了平日里的束缚,心里面不知不觉有了别样的变化。

许壬辰也很快与土家女子多善要好上了,商秋野也向师姐还姐表明了心迹,很多少年出双入对,如胶似漆。

安琪格家世尊贵,又容貌姣好,在众多少年男女中,如众星捧月一般。

额生在军中任骁骑校,总是借给马场送物资,或探望自己爱马之机,前来与格格亲近,总是给她捎来野味或是胭脂等物。

唐副都统的儿子赤那也是如此,有时额生前脚一走,赤那后脚就来了,同样对安琪格大献殷勤。

他们二人年岁相当,又都刚刚升任骁骑校,在军中分属不同旗,一直暗中较劲,不想这股劲头也用到了追女上。

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俩都看上了格格,而格格好像对谁都不那么钟意。安琪格如此心高气傲,令多少少年望而止步。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格格钟意的人是陈昭令。可是在安琪格火辣的目光面前,陈昭令却没了研习学问时那般勇气,总是闪烁其词,避而不及。

这天,昭令又捧着本书独自到了溪边,他随意地翻看,思绪却止不住地四处游走,这段时日里,格格实在令他有些招架不住,意乱情迷。

赤那又带着几个朋党前来马场,刚巧从溪边经过,他见到昭令正坐在一块岩石上看书,心中十分不爽。格格钟意陈昭令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心想着,如是额生也就罢了,格格怎么看上了这个穷酸的书生?早想着有机会教训一下这个书呆子。

几人哄笑着来到昭令身旁。昭令见赤那一脸笑容诡异,知道没安好心。合上书本起身欲走,却被几人迎头拦住。

赤那嬉皮笑脸地说:“你这个书呆子,以后最好离格格远一点,这儿谁不知道,格格是我的?”

昭令一直避着安琪格,并不是心不喜欢,而是自己与格格身份地位相差悬殊,恐怕拖累她。但此时见赤那这副嘴脸,心中气愤不过,回道:“格格喜欢谁由她自己做主,还由不得你说了算!”

见昭令嘴上不肯服输,那几个同来朋党都撸胳膊挽袖:“这个书呆子,我看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知道咱的厉害!”

赤那却止住他们,对昭令说道:“别说我人多欺负你,今天咱俩就单练,你若能赢了我,以后随你便,若是输了,以后得给我离格格远远的!”

昭令哪经得住他这般羞辱,当即将书本往怀里一掖,便拉开架势,与赤那扭打到一处。

昭令并非文弱书生,身在蛮地,耳濡目染,骑射也有一定根基,可在赤那面前却略显稚嫩。

赤那已从伍几年,又生得五大三粗,肩宽背阔,昭令哪会是他的对手?

赤那毫不留情面,连摔带打,把昭令打的狼狈不堪,鼻血直流。

赤那又一拳打来,昭令被掀翻在地。

赤那嘲笑道:“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贱人就是下贱!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做梦了,快滚回你的官庄烧碳去吧!”那几个朋党也在一旁哄笑。

昭令被彻底激怒了,手边摸到一尖石,起身冲过去便砸向赤那。

赤那竟顾得意,脑门上被打个正着,鲜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他飞起一脚把昭令踹倒,怒吼道:“给我打死他!”

狗腿子们一拥而上,对昭令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昭令蜷着身体,任由踢打。照这样下去,昭令难免要被打死。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娇斥,安琪格正带着固山和怀仁等几个少年向这边跑来。原来是春花去溪边浣洗衣裳,看到赤那和昭令撕打在一起,赶忙跑回去告诉格格。安琪格顿觉不妙,急忙去找固山和怀仁前去阻止。

几人闻声收了拳脚,赤那手捂着脑门向安琪格诉苦:“这个贱奴才,竟敢以下犯上!”

安琪格一把推开他,俯身到昭令近前。还未张口说话,泪水便淌了下来。

昭令嘴角还渗着鲜血,强忍着疼痛,硬挤出一丝笑意对格格说道:“不打紧,不打紧的,相比我心中痛楚,这又算得了什么!”

安琪格忍不住哭出声来,扭身质问赤那:“你这个混蛋!凭什么把他打成这样?”

赤那在安琪格面前收敛了许多,装出一副可怜样,委屈地说道:“是他先挑衅,你看看他把我打的,你怎么这么偏心?”

这里谁不明白,明明是他先欺负人,现在还倒打一耙,固山怒道:“你胡说八道!你明明就是嫉妒昭令与格格相好,才用这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男人?有本事你冲我来!”

怀仁见昭令受欺,也是把拳头攥的紧紧。

赤那虽有他爹撑腰,但也有些惧固山勇武,他说:“我说固山,你也是满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起来了?他一个官庄里的苦力,除了和他老师一样,卖弄几句破诗,还会什么?格格金枝玉叶,岂能是他能染指,我这也是为了格格好!”

固山一直强压着怒火,见赤那敢羞辱老师,便再也按捺不住,冲过去一把揪住赤那的衣领,挥拳便打,赤那慌忙格挡。

那几个狗腿子见主人受欺,都欲上前帮忙,怀仁冲过去横在前面,欲与搏斗。

“别打了!”昭令叫道,他已被安琪格搀起,生怕固山真伤了赤那,唐尼哈尔必不肯善罢。

固山悻悻地收回了拳头。赤那讨了个没趣,带人悻悻地走了。

晚上,少年们又在湖边燃起了篝火,陈昭令在帐篷里休养。

帐帘忽被掀开,安琪格闯了进来。昭令慌张撑起身,安琪格强行将他按下,说:“你别动弹,要好好休养……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说着眼圈一红。

昭令将头别过,道:“关你什么事?都是我自找的!男女有别,你还是出去吧,免得让人说闲话。”

格格道:“我才不管别人说什么!今天我来问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难到怕我吃了你不成?”

面对安琪格一汪波光,昭令再无处可避:“你是千金大小姐,而我是官庄里的苦役,我俩怎会有好结果?再说你爹也绝不会同意的。”

安琪格问道:“这事不用你管,今天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喜欢我不?你若不喜欢,我绝不纠缠。”昭令呆愣了半晌,从齿缝中挤出了两个字:“喜欢!”

安琪格终破涕为笑:“大声些,我听不见!”

在爱情的滋养下,昭令很快痊愈,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花前月下,山间溪旁,耳鬓厮磨,策马驰骋,羡煞旁人。

怀仁见固山总好似有心事,他知道固山暗中喜欢格格,却始终闷在心里。如今眼见安琪格和昭令走到了一处,心中自然不大好受。

终于有一纸调令,将陈昭令一人调回官庄。少年们私下里议论:“定是他们的事被安珠湖大人知道了,昭令真是不长眼,那安琪格是什么身份?安大人怎会让女儿跟了咱们流人!”

临行时,昭令与安琪格洒泪道别,安琪格说道:“我一定会说服我阿玛,你一定要等着我!”

昭令走后,安琪格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圈。春花善解人意地劝道:“过了不久咱们回去,你们不就又能在一起了?”安琪格才略有宽慰。

在这片青山绿水的滋养下,不少母马的肚子日渐隆起。每天,人们依旧将马群赶到水草丰盈处去放牧,到了晚上,赶回到驻地的一片围栏中,以防野兽侵袭。

这天,马群放养归来,唯独少了安琪格那匹枣红色的“丹珠”。

那是安琪格去年十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给她的一匹母驹,安琪格一直对它珍视有加,放养到这里后,也托付固山多加照料,固山把它养的膘肥体壮,身上的皮毛像深红的锦缎。现在它也怀上了崽,用不了多时,便会产下一匹小马。大家纷纷猜想,“丹珠”也同其主人一样光鲜,择偶自然不会寻常,不知道它肚里的种到底属赤那的“黑子”,还是额生的“花斑”?

爱马丢失,安琪格急的直哭。

固山得知后,却满不在乎地说:“再远能跑到哪去!这点小事,有什么可哭鼻子的,我给你找回来就是。”

安琪格哭咧咧说道:“你说的倒轻巧,这荒郊野岭方圆几百里的,哪那么容易?山里还有那豺狼虎豹横行,晚了就算找到也是一副森森白骨了!”

固山一拍脑门:“是了,我怎把野兽这茬给忘了!”当下就带一众人去寻找。

固山自小就跟他爹学过码踪。谁家的牲口跑丢了,总能顺着地上的留下的印迹一路寻到,百里外也不在话下。可是,在这片草场,上百匹马终日在这里踱步,蹄印纷繁杂沓,如何分辨?

固山却是始终一副胸有成竹,安琪格眼下更无它法,只能信他。

见固山伏下身来,蹶着腚在那片草场上逐个辨认,安琪格心急如焚。固山忙活了好半天,终于指着草地一行浅浅的蹄印,说道:“就是它了!”

众人更是不解:“你怎么就知道就是丹珠的蹄印?”

固山也不言语,只是一路低头凝神前行,捋着那浅浅的印记,足足跟了几十里。他淌过前方一条小溪,又绕过了一个山头,固山向前一指道:“应该就在前边不远了,这畜生到了这里便跑不动了,看样子是马上要生啦!”

众人都觉固山故弄玄虚,只有怀仁对他深信不疑。只是不解,眼见那些蹄印形状、深浅都是别无二致,固山怎么能从此中读到这么多讯息?

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山坳下,大伙果然见到了丹珠,它身下一匹通体洁白的小马驹正在用力地吮吸。

看来,这匹白驹的父亲既不是黑子,也不是花斑,而是那匹常在山间奔跑的,浑身洁白如雪的野马!

此马首高八尺,龙颅凤膺,性情暴烈,来去无踪。它奔起来追风逐电,振鬃长嘶,万马皆喑,实乃上等良驹。

固山曾想逮住它献给将军,带人几次围捕都未能如愿。

看来这丹珠的性情果真是随了主人,它是思念那匹桀骜不驯的伴侣,想要带着崽儿去与之团聚。

“你这畜生,终于找到你了!”安琪格欣喜若狂,上去一阵爱抚。

大家对固山的本领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固山却仍故作神秘。在安琪格的一再央求下,固山才一脸得意地说:“这畜生带了崽,跑起来当然和往常不同,前后蹄的间距要小一些,而两侧蹄间却比平常要拉宽,蹄后跟入土更深……到你怀了崽那天,也会是一样!”

安琪格羞得春光满面,挥舞着马鞭对固山一阵追打。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清流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