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岁岁又被皇帝请去鉴赏书画,岁岁想了想,决定早日摊牌,免得将来夜长梦多。
面对岁岁想要单独谈谈的想法,皇帝似乎早有预料,大手一挥,便将周围伺候的人给打发了出去。
“你想谈什么?”
皇帝并不着急进入正题,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地上凉,小心膝盖疼,起来说话吧。”
但这话也就是客气客气,岁岁依旧老老实实地跪着,她可不认为自己能有与对方坐着说话的资格。
“外头传言沸沸扬扬,都说民女是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民女虽说身份低微,但好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不敢妄自背上这个莫须有地罪名,还请皇帝放民女出宫,免得累及师傅清名。”
“你有没有见过那些文官们吵架时候的嘴脸?”皇帝并不接她这话,而是另外起了个话头,带着笑意,仿佛在说玩笑一般:“孤从登上皇位开始,就时不时见他们争吵,吵了几十年,就没有消停的时候,那些文人个个都觉得自己嘴皮子麻溜,肚子里头装得墨水天下第一,争吵起来呢,也是文绉绉的,骂人不带脏字,却能让对方急到跳脚,而且他们什么都管,大到朝廷政要,小到官员私德甚至孤的后宫子嗣,你知道被吵到头疼的时候,孤心里头想得是什么吗?”
这话岁岁当然不能接,总不能说他当时就想宰了他们,再不济也得打到他们服气为止,这不就是做实了他是昏聩之君的意思么。
似乎她的摇头也在皇帝预料之中,皇帝并不在意,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年轻气盛的时候,我常常想的是,总有一天,我要杀了这些多嘴的文官,让自己得个清静,现在天下坐稳了,这种想法便变了,有时候忍不住想,要不干脆随自己心意一回,反正都挨了这通骂,索性便随自己心愿,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就比如这次,我想,似乎纳你入后宫,也不错,要是你争气,便做上一回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又有何妨?”
“陛下是明君,自然不会意气用事,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民女虽然出身低微,可也有了心上人,更愿意一生一事一双人。”
“可是,你要知道,孤是天子,天子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更何况,瓜甜不甜的,孤都没有尝过,又怎么知道这瓜到底甜不甜呢,就算不甜,粘些糖吃,也不麻烦。”皇帝笑了笑,不合时宜的,岁岁居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无赖。
一个三十多,杀伐果断,老狐狸一样的人精,用这样无赖的语气同你说话,换成谁都会害怕不是吗?
岁岁的面对着光滑的可以照出人影来的地板,忍不住默默咽了口口水,强迫自己冷静,淡定,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见她没有说话,皇帝继续用哄骗孩子的语气哄着她:“你想想,只要你点点头,以后就是别人伺候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喜欢什么,吃喝玩乐都是好东西,而且,我还欠你一桩救命之恩呢,必然不会亏待你,美人贵人位份太低,待遇也不好,不然直接封你做个贵嫔好了,等你以后生了孩子,就是妃子,如何?”
皇帝越说越觉得自己考虑周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这个计划付诸行动一般。
“可陛下不觉得我这个瓜,或许不只解渴这一个用途呢。”岁岁抬起头,一双眼睛望着他,直视君王容颜,这是大不敬,可眼下,她已经不在意这敬或者不敬了。
“你还真是个聪明女子,那你倒是说说,你这个瓜,还能有什么更大的用途,或许,你要是能说动我,我会改了主意,封你个郡君,县主当当,再下旨给你赐婚,让你将来的夫君不敢轻易欺负你这位天子亲赐的贵女?”
“多谢陛下好意,民女自在惯了,只求若是我能令陛下满意,放草民出宫,与心上人一块,便足够了。”岁岁知道,自己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也知道,皇帝是个老狐狸,与他绕弯子并不能得什么便宜,干脆选择开门见山,直接摊牌:“我知道,近日陛下正朝堂上的事忧心不已,也知道,那箫月是真实身份是前朝公主,陛下并不在意长生,更加在意能早日解除百姓之苦,不敢欺瞒陛下,我与那箫月虽无瓜葛,但却无意知晓,她是被人从江底捕获,而之前,我偶然游历那地,无意间,知道那处原来是处古老的部落遗址,出于好奇,特意潜入江底,看到上头的文字,知道了一些往尘往事,也合该民女有缘,无意间闯入了密室,只是当时,心想人死为大,加上只我一人,根本打不开沉重的棺木,只是从房间的摆设以及那本手札上知道了箫月的来历,后来为了找寻出口,无意闯了一条密道,甚至在里头捡到了一些金银器物的残片,草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来历,更不知道是否便是传闻中的前朝宝藏,只知道金钱可兑钱财米粮,便找了地方将金银残片融了,换了所需之物,但若是陛下允许,民女愿意带着陛下的亲兵前往那处一趟,为陛下分忧。”
“可,你空口无凭,我又如何信你。”话虽这样说,但她能说出棺木密室,还有手札,这些都与底下传来的信息一一吻合,若说她是凭空捏造,只怕也立不住脚。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民女不过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皇帝信不过民女,便只管让那些随从暂下民女的头来便是,若还不信,便只能请陛下替民女收尸了。”
“听起来,你还是个刚烈女子,大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架势,难道你就不怕,我拿你师傅开刀?”
岁岁知道,有摄政王护着,自家师傅绝对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危,对方不过是吓唬吓唬自己,自己可不能被他给这样轻易吓唬住,失去了优势。
只见她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师傅常常教导我们,医者仁心,要将生死置之度外,更何况,他一把年纪,早就活得没有意思,早死早超生!”
“咳咳……”
皇帝正好端着茶,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忍不住呛到,咳嗽了好几声,方才缓和下来。
“你这丫头……还真是孝顺徒弟……你先回去吧,这事,我考虑考虑。”
皇帝被这么一打岔,也没心情治她的大不敬之罪,挥挥手,让她先行回去。
岁岁一听这话,顿时知道这事有门,立刻谢了恩,出了门,一溜烟跑得比兔子还快。
皇帝无奈地看着飞快消失的人影,忍不住抚了抚额头。
这丫头……还真当自己是洪水猛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