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渐小,雾气褪去,曼德勒在一片通透中迎来了早晨的曙光,湛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曼德勒的宫殿在阳光的照耀下像是重获新生,通透而干净。
下人们眼圈中尽是疲惫,他们正在忙碌的整理这昨晚留下的混乱,血水、尸体、毁坏的宫殿,在一整忙碌里宫殿渐渐恢复了干净纯粹的样子。在皇宫的后花园中,孟季躺在一个布满鲜花的祭台之上,他的身上穿满了黄金的首饰,他的面容经过妆化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宁静而祥和,下人们正站在两侧,在一个长长的地毯前,沙耶瓦只是穿了一件朴素的纱衣,面容憔悴,在奴婢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向孟季。
他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似乎不愿面对孟季的死亡,就像是自己极其厚爱的家人死去了一般,在场的下人们无不为之动容,只有亨特站在一旁面无表情。此时,跪在地上的副卫队长悄悄地和卫队长耳语道
“队长,沙耶瓦大人为何如此痛苦啊?难道他真的为孟季的死难过吗?”
卫队长悄悄地回道
“你这个家伙,难怪只能做副队长,对待死者的态度是一种人格魅力的展现,无论沙耶瓦大人难过与否,他这种敬重国王的姿态都会赢得全国的一片称赞,那么之后他接过国王的位子,压力就会小了很多,这是一个必要的仪式,你明白了吧”
副卫队长连连点头
“想不到在宫廷内,处处都是学问,我还是太浅了啊”
卫队长笑道
“你能自知,证明还有得救”
副卫队长憨憨地摸了一下头,似乎还有点喜悦。这时,沙耶瓦已近走到了祭台前,他一下子扑在了祭台边缘,凄厉的哭声让所有人都心头一震,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下人们无不动容,甚至有些奴婢还在偷偷地抹着眼泪,沙耶瓦哭道
“孟季国王,你怎么能就此撒手人寰啊!!我们的王朝怎么能就此消逝呢!!”
沙耶瓦跪在地上,像是因为痛苦全身无力了一般,在祭台摸着边缘,似乎孟季是那个他无法触及的崇高一般,而躺在那的孟季却只能沉睡着无法回应,死亡在这一刻成为了弄权者最为有用的武器。沙耶瓦声泪俱下的说道
“您多年励精图治,却被美如这个妖后迷惑!从此朝纲不振,老百姓民不聊生!如今···如今···我为您除掉了妖后,您怎么就不在了啊!!!”
奴婢们都被沙耶瓦的哭诉感动,在现场痛苦流涕,亨特在一旁抽着雪茄,沉默不语,望着沙耶瓦,眼中似乎在思索着些什么,嘴里在呢喃着,沙耶瓦接着哭诉道
“您不在了,着王朝要如何走下去啊!!!”
这时卫队长从人群中站起,高声喊道
“沙耶瓦大人!王朝不可一日无君,请您收拾痛苦的心情,主持我们的王朝吧!!”
卫队长一说,卫队所有人都开始发声喊道
“是啊!”
“沙耶瓦大人您答应吧!!”
“沙耶瓦大人,我们为您肝脑涂地!”
此时台下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沙耶瓦看着众人的呼喊,示意大家静下来,可是大家根本不听,声音越来越热烈,似乎有一种沙耶瓦不当都不行的感觉,这时沙耶瓦终于开口了,沙耶瓦说道
“既然大家都如此要求,那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我们一定要厚葬孟季国王!”
在众人的簇拥中,沙耶瓦跟随着奴婢们将孟季的尸体放在了一艘布满鲜花的小船之中,奴婢将火把交给沙耶瓦,沙耶瓦上前,用火把点燃了小船,在火焰的蔓延中奴婢们将小船推向了远方。
此时,身后的乐师开始奏响缅甸的民俗音乐,在充满婉转而异域的音乐中,孟季的小船驶向了河的深处,火势越来越大,终于在蔓延中看不见了孟季的脸庞,小船随着火势沉默在了静静的湖底,此时泪水顺着沙耶瓦的眼角流下,沙耶瓦顺势一摸,发现了自己居然意外流了眼泪,这也许是这场仪式中沙耶瓦最为真诚的泪水。
正午,阳光普照,在宫殿的正花园中举行了登基仪式,沙耶瓦正坐在大殿中央,卫队长手拿金色王冠在众人的簇拥下半跪向前,乐师在两旁奏响着乐歌,旋律在陌生中带着热烈,卫队长的每一步都走的很缓慢,也很庄重,在一首乐曲的时间中,卫队长终于从大殿前走到了大殿上,卫队长跪在地上,给沙耶瓦高高的举起金色王冠,王冠上镶满了晶莹的珠宝,沙耶瓦缓缓地接过王冠,将沉重的王冠庄重的戴在了自己的头上,众人跪拜,卫队长双手抱拳高声呼喊道
“登基仪式完成,恭迎国王沙耶瓦!!”
台下所有人都地下了头,此时只有沙耶瓦一个人高高的昂起头颅,仰视着眼前所有的人,现在他不需要再对任何人低头!
在乐师的奏乐中,下人们开始送来香气四溢的食物,整个大殿立刻洋溢起喜庆的氛围,许多民间艺人被请来庆祝,他们表演杂技、幻术、好不热闹,盛宴一直持续到夜晚,沙耶瓦站在宫殿的亭台上俯视着整个宫殿,一种睥睨天下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么多年的蛰伏终于迎来现在的光荣,沙耶瓦站在亭台上心中情绪万千。
这时,亨特拿着一杯红葡萄酒从后方缓缓走来,他的嘴里还是叼着一根雪茄,月光下他的目光越发的诡诈,他为沙耶瓦倒了一杯红酒,缓缓地递过去,恭敬的说道
“您尝尝这杯红酒吧,是胜利的味道”
沙耶瓦转身接过红酒,将自己手里的酒杯放下,先是闻了一闻,接着微微的含在嘴里,最后再一口喝了下去,几经回味沙耶瓦说道
“好酒,亨特先生好品味,真是胜利的甘甜”
亨特得意的笑了笑
“这些都是我的珍藏,不是重要的时刻,我是不会拿出来分享的”
沙耶瓦回头看着亨特,略带装糊涂的说道
“哦?此次胜利也是亨特先生的重要时刻吗?”
亨特见沙耶瓦装糊涂,露出了商人般市侩的笑容,将头顶的礼帽缓缓地放下,头顶稀疏的头发在烛光下尤为显眼,亨特笑着说道
“沙耶瓦国王,您如今已经将天下纳入怀中,也该兑现我们之间的承诺了吧?”
亨特说着,从身后拿出一张契约,似乎是要沙耶瓦签字的意思,沙耶瓦点点头,说道
“当然,我们的契约我一直都记得,我们和英国之间永远都保持通商”
亨特喜笑颜开,将契约放在桌上,拿出钢笔,将其递到沙耶瓦面前,恭敬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您就把条约一并签了吧”
谁知沙耶瓦缓缓地将契约推开,说道
“通商没有问题,只是,条件需要按照我们王朝的条件来处理”
此时亨特的眼中闪过凶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用冰冷的语气说道
“沙耶瓦,你是在开玩笑吗?”
沙耶瓦看着亨特眼中却没有任何恐惧,坚定的说道
“亨特先生,我说过了,通商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条件需要按照我们王朝的规矩来!”
亨特一听,愤怒地将红酒砸碎在地上,突然的响动,卫队长带着禁卫军立刻赶到,卫队长剑鞘半出,呵斥道
“亨特!你想干什么!”
亨特看都不看卫队长一眼,就骂道
“给我滚蛋!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卫队长气愤的拔出利剑,说道
“你···”
卫队长刚想说话,却被沙耶瓦举手阻止,沙耶瓦看着愤怒的亨特说道
“亨特先生,现在我是国王,这就是我的规矩,你自己做选择吧”
亨特眼神中充满杀气,他冷冷的说道
“孟季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你的选择会让你离孟季越来越近,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吧,沙耶瓦?”
沙耶瓦却淡淡地说道
“假如一个国王,连一点反抗外族的骨气都没有的话,你说,我能坐上王位吗?亨特先生?”
亨特见沙耶瓦铁了心要翻脸,便咬着雪茄说道
“沙耶瓦,看样子,我小看你了,恐怕你此前就想好这么做了吧?可是东印度公司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你违背了约定,就要付出代价,既然你执迷不悟,你等着吧!”
亨特说完,便愤怒的转身离去,沙耶瓦说道
“送亨特先生回去”
亨特愤怒的摆手道
“滚开!我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卫队长一时不知道如何处理,呆呆地望着沙耶瓦,沙耶瓦示意就此作罢。此时,旁边的史官跪拜在沙耶瓦身边说道
“国王殿下,今晚的这段事应该如何记录呢?”
沙耶瓦回身说道
“所有关于亨特的事情,一字都不能提及!我沙耶瓦保卫先帝孟季,乃是我个人行为,从来就没有亨特此人出现过!这是一场王朝内部的护国战争!”
史官连连点头
“明白,明白”
沙耶瓦接着说道
“一定要记清楚,我拒绝了丧权辱国的杨大波条约!这一条一定要传遍全国!”
史官领命连声说道
“小人明白,这件事情,明天小人就让它传遍全国!”
沙耶瓦见史官如此懂事,便满意的挥挥手让他下去了,见史官离开,卫队长便支开所有人,上前问道
“沙耶瓦国王,既然契约未签,那中间的利润如何处理呢?是否我们要还利于民?”
沙耶瓦回头,用凶狠的眼神看着卫队长,语气低沉地说道
“卫队长,你也跟随我多年,这些利润当然是收归国有,怎么能还利于民呢?”
卫队长还有所疑虑接着说道
“可是····”
沙耶瓦瞪着卫队长说道
“这,是我的王朝!与这群蝼蚁何干?”
卫队长看着月光下的沙耶瓦,头戴王冠的沙耶瓦气势如虹,此刻卫队长才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是一个王朝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