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求你留下来
书名:一条河的走向 作者:夕村以北 本章字数:4119字 发布时间:2022-12-03

库铭几乎是跌跌撞撞来到歌厅的。迷糊的醉眼。迷乱的心智。歌厅里,所有小姐在库铭看来,都是那样娇小可爱。

“唉!帅哥!你又来了。”小雪笑得有些浪荡。小雪的笑,并没引起库铭的不满,但小雪的话,却让库铭听着别扭和难堪。

“什么?什么叫我又来了,我多长时间没来了,又来了,好像我天天往这儿钻一样,听着就难听。”

“不好意思,确实好长时间没看到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能蒸发就好,不疼不痒,无牵无挂的,不让任何人为自己操心。”

“看来,你今晚心情不好了。”

“好!嘿嘿……怎么能不好呢,好得很!”库铭近似于狰狞地笑。

“你的笑太害怕了,”小雪说。

“嘿嘿……”库铭悲戚苦笑,他将头凑近小雪,作了一个俏皮脸,说:“唱歌去。”

“唱什么歌?”

“杜十娘。”

“我发觉,你每次来都要点这首歌。”

库铭注入了全部的情感来唱歌,仿佛自己就是那个被负心抛去的杜十娘。一首《杜十娘》唱完后,微醺的酒气醒了几分。歌厅里四处想起掌声,库铭没有感到高兴,相反,他的心情更加凝重和凄寒。外面不知何时下起小雨,乌黑的天空,默默地承载着夜里的一切。

“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小雪问。

“呵呵!不是心不在焉,是心不在肝。”小雪淡然莞尔一笑,近于自问自答。

“今晚下雨,可能会出巡,”库铭说。

“什么叫出巡?”

“就是下雨时,要沿着铁路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危及行车的险情,比如塌方、落石、蓄洪、倒树,看来,我得回去了。”

库铭说完话,把头伸出歌厅窗外,看看雨下得怎样。一些零星的小雨滴打在他的脸上。库铭抹了一下脸上的水迹,准备要走。小雪央求道:“怎么就要走了,我看雨不会下大,再玩一下。”

“不行,我们管得很严,下大雨就必须出巡。”

见拗不过库铭,小雪再次央求。无奈,库铭说:“我明晚再来玩,我走了。”

小雪怅然伤感,凄婉一笑。说道:“明天,明天我就要回家了。”

“骗人的吧,”库铭笑了起来。果真小雪要走,他还是会有些留恋。在库铭看来,小雪并不像其他小姐一样,把作践自己当作一种虚幻的快乐。

“这是我的火车票,就是明天的。明天走后,我再也不会踏进歌厅半步,我要回去结婚。”

听到结婚两字从小雪口中说出,库铭觉得眼前的女孩似乎一下纯真了许多,漂亮了许多。看着小雪,库铭的双腿没在挪动,整个人直立立地站着。外面的雨声明显大了起来,豆大的雨滴砸到窗外的彩钢瓦做的亭子上,发出嗒嗒的声响。那些嗒嗒的声响,就像一个个紧急出巡的警报。库铭曾多次在这样的天气下,和工友们扛着防洪工具冒雨巡查铁路设备。他的耳畔似乎又响起田大板的号子声——“出巡啰,带好各人的工具,遇有险情,立刻汇报。”

库铭沮丧地一气喝干杯子里面的酒,撒腿就往外走。

“等等!”

小雪喊了一声,语气中夹杂着急切的呼唤。

“外面下雨,你就别去了,你,你今晚陪陪我,啊?”

库铭没有直面回答,笑了一下,说道:“外面下雨。”

“我知道外面下雨,不就是要出巡吗,啊?”

库铭躲过小雪乞求的眼神,没再敢看小雪。

“啊?别走了,我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我没进歌厅之前就认识你,我会对你死缠烂打。”

小雪双手揪着库铭两只手臂上的衣服,火辣辣地看着库铭。她乞求的眼神炽烈得就像一团火。

“先别说,先喝酒,像你说的,酒喝醉,就什么都有了。”库铭摇晃着酒杯,后背贴靠在小雪身上。

鲫壳鱼跑到歌厅里来找库铭。鲫壳鱼告诉库铭,是尖嘴钳让他带领职工准备出巡。库铭又要走,小雪突然整个人紧紧地扑在库铭身上。库铭往外挪动着脚步,小雪就随着库铭一起挪动。她像一块烙铁嵌入库铭的身体。他俩相互抱着,从歌厅大厅里挪进一间黑暗的包间里。库铭双手抱着小雪。鲫壳鱼把头探进黑暗的包间里,诡秘地嘿嘿坏笑道:“快点!”

“你先出去,”库铭和鲫壳鱼说。

“呵呵……”鲫壳鱼淫邪地笑着,缩回了头。与此同时,小雪双腿下跪,殷殷戚戚地哀求:“不要走!啊!不走了。”库铭蹲下身,把小雪从肮脏的地板上拉起来,把小雪搂抱得紧紧的,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库铭告诉鲫壳鱼:“我不回去了,你回去告诉尖嘴钳,叫他让其他人去出巡,车间想怎样考核我都无所谓。”库铭埋怨道:“有十次出巡,叫我八次。还有其他人呢,难道少了我库铭,火车就不跑了。”

鲫壳鱼悻悻离开。小雪把库铭拉进她的房间。他俩和衣躺在床上。库铭想解开小雪的衣服,小雪捏着库铭的手指,不让他解。库铭挣脱出手指,又要去解小雪的衣服。小雪翻身扑在库铭身上,她懊恼忧戚地说。

“我身子不舒服,我们就这样穿着衣服睡,啊?”

小雪的这句话让库铭猜不透,他不敢再解小雪的衣服,不敢再对小雪越过雷池半步。小雪重新平躺在床上。库铭能感受到小雪的哀怨和懊恼。库铭能感受得到小雪身上翻腾着一阵阵海浪,而他就是那道无法逾越的海岸,她一次次汹涌扑来,又一次次退潮而去。

小雪告诉库铭,她的乳名叫林雪。因为生她那天,下雪,她妈妈在一个树林里把她生下的。在她出生的镇里,认识她的人都叫她林林或是小林子。小雪是来到歌厅以后,她给自己取的。

库铭和杏红分手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周围人的一番议论和猜想之后,都认定是库铭不要杏红。对于此,库铭只有笑笑算是回答。

宋自贵知道库铭和杏红分手的事后,也来问库铭。宋自贵一脸的凝惑和不解。在宋自贵心里,库铭和杏红真的才是天生一对,两个都又有工作,吃穿不愁,还能为什么事走不到一块。宋自贵开口便问,似乎有点责怪库铭。

“你和杏红真的分手了?”

不等库铭解释,宋自贵又发连炮似地问。

“杏红哪点不好,人长得漂亮,人家工作又好,只有人家不要你的份,你还不要人家呢,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真为你可惜。”

“不是我不要,你听我说,老宋,”库铭陪笑道。

“你们吵架?”宋自贵问得很直接。

“不,老宋你听我说。”

“我认为杏红很好。”宋自贵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不能说谁好与不好,谁也不好,谁也不坏,只是互相不适应了。打个比方,就像一双再好的鞋子,穿到你脚上,如果不合脚,你不能说鞋子不好,同样,鞋子也不能说你的脚不好。人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岁月的变迁,要么你的脚变大,鞋子没变,要么鞋子变,脚没变。”

宋自贵听着有些模糊,反驳道:“你的意思是,脚长大了,就要重新换鞋子,就像小娃娃的脚,不断地长,大人就得不断买鞋子给他。”

“对,”库铭豪不犹豫回答。

“怪不得,杏红会跟你分手,花心,我听说你经常去逛歌厅,嘿嘿。”宋自贵说完呵呵笑起来。

库铭苦笑道:“这是个量变的过程。这个过程中是有很多因素的,我只是打个比方。如果脚和鞋子在他们衰老的过程中,脚和鞋子都不遭受外力的破坏,而脚和鞋子又能协调变化,脚是不会在鞋子上破费的,同样,鞋子也不想闻到不同的脚气。”

宋自贵神情一下明朗起来,库铭也认为自己讲得很好。

“呵呵!”

“呵呵!”

库铭和宋自贵一起笑起来。

库铭再去找小雪的时候,小雪已经回家了。小雪托人留下一张纸条给库铭,说如果库铭再来歌厅时拿给他。库铭就着歌厅微弱的灯光看小雪留下的纸条。纸条上写着:“我回家了,回家结婚。也算认识你一场,今生和你有缘无分,含恨离开。听我一句,歌厅你以后不要再来玩了。祝你幸福,小雪。”

三个月后,杏红结婚了,婚礼是在老家乡下办的。

杏红结婚那天,天空早早的就飘起了雪花。因为下雪,库铭没有上班,他把头伸出窗外,看着飞舞的飘雪,几片雪花落到了他的头上,像是给他妆点了几丝白发。

“什么此生是你的,滚,滚,都滚蛋,老子再也不吃这一套。”库铭嘴里骂着,心里一股股酸楚又袭上心头。他用手按住心口,感到胸口阵阵刺痛。由于心口的痛,影响呼吸,他粗重地喘息着,又开始在心里捣鼓开来,大骂起来:“我这一辈子再也不找 女人了。”顿了一下,库铭又在心里继续骂道:“为什么不找,我要立马找。我要好好找一个,气死你杏红。你杏红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女人。即便分了手,我连关心你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你到底是个怎样绝情冷酷的人。”

库铭嘴里骂着,但他又分明感到杏红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荡着。那身影若即若离,似乎伸手就可触及,就可像往常一样把杏红揽到自己的怀里,似乎还可以嗅到杏红身上散发着少女特有的体香。

库铭又开始回想和杏红在一起的日子。杏红的娇美,正如一股暖流在他的体内涌动。库铭还清楚地记得与杏红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是杏红读懂了男人的欲望,还是库铭太爱杏红,怕轻易伤害到杏红。当库铭的欲火快要烧到杏红身上时,杏红羞涩,柔声甜语地说:“等等……,等到我们结婚那天……”就这样,两团欲 火徘徊着,煎熬着,不敢越过雷池半步,只能彼此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那一夜,库铭和杏红整衣而睡,两人都彻夜未眠。

想到这儿,库铭暖心一笑,杏红的一切不是,都在此刻瞬间冰释前嫌。甚至于,库铭还在心里感慨,杏红多好啊,是他库铭不求上进,自甘堕 落,错失了杏红。很快,库铭又收敛住笑容,凝重的脸色,像乌云吞咽了最后一抹晚霞。

“分吧、要分就分吧。”库铭在心里咆哮着,感到胸口又剧烈疼痛起来。他每次呼吸,心口都会刺痛一次。接连几个月,库铭都在极力想着杏红的诸多不是,他想以此来消减,消除杏红在心里的一切记忆。是天意弄人,还是破碎的心急于寻找一个避风的港湾。是把婚姻当成了儿戏,看不清婚姻的状况,还是把婚姻理解得太透?一颗受伤的心急于寻找一个可以疗伤地方。而此时,一件走失的嫁衣飘落到了库铭这颗受伤的心上,演绎了一段结婚离婚、复婚又离婚的爱恨历程。其结果,受伤的心终因找不到良药而延误病情,而那件飘落的嫁衣,反而飘失得更远、更远。

当库铭走出县民政局大门,一人走在大街上时,柳春花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人群里。走到一处十字街口时,库铭有意整理一下西服,然后信步穿过大街,来到县汽车站,坐上回家的汽车。车上,库铭把手伸进口袋,他的口袋里装着和柳春花结婚时照的像片。

库铭用手指捻碎了像片,然后将像片抛出车窗外。这一次,库铭没再诅咒任何人,更没诅咒柳春花。库铭再没诅咒的力气和心情,在他看来,一切诅咒都是多余:“事已至此,天要下雨,娘要改嫁,不是他库铭可以左右的。难道要让我跪下来乞求你柳春花。再说,两口子过日子,过到要用乞求来维持的话,这是婚姻的不幸,家庭的悲哀。”

库铭这样想着,把头偏向车窗外。从坐上车到家,库铭都在思索着柳春花为什么会突然离家出走,回来就跟自己提出离婚,那架式是非离不可,好像是一旦离了婚,她柳春花就可以获得重生一样。

汽车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驶着,库铭的心情如同山路一样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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