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长利见真天南在劝自己，也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有些热了，这说明他有帮自己 一把的可能，因此，他顺水推舟，把自己的想法向真天南提了出来，叫他帮自己说说 话，自己还是回药坊去一心一意做事。
“你与他们联系过吗?”真天南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他说的他们杨长利清楚指的 是哪些人。杨长利摇了摇头说，没有。他稍稍顿了顿，觉得是挑明来意的时候了，便 抬起头来看着真天南，苦苦地笑了笑说，这件事我想请您出个面，帮忙协调一下，一 个是乡政府那边，一个是真常恩那边。不管么样，这个药坊我是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我舍不得，还想用一把力，把它建设得更好，我不是说真常恩一家人的坏话，他们几 父子没有一个将才，做事还可以，搞大事不行。
真天南抬起眼皮看了杨长利一眼，他不清楚他的这句话是如何说出来的。对真常 恩一家人，真天南是最了解的，尽管他们的后代还没有长大成人，但是，这三父子绝 对不是你杨长利说的无将才。真常恩不多说话，但是，他手上的那份事业怎么搞，搞 成什么样子，他的心里有一本明白账。他的长子真旺庆同样言语稀少，但是，真天南 很清楚他在埋头读书，埋头做事，很有城府，这个家的大局真正把握在他的手中，无 论怎么样只要他在，荣恩堂药坊就会按着他们设想的方向发展，尽管这其中有风浪, 真旺庆绝对有能力将它摆平。至于真常恩的次子真泉柏，这位坐在父兄两棵大树树荫 下执政的公开露面的人物，尽管不如父兄那么学识渊博，但是，他为人公正，大器, 有雄心和事业心。他从杨长利手上接过院长位置才几年，医院便走上了正常发展的轨 道，并且向规模化一步步迈进。这一切，作为同村人的真天南看得很清楚。杨长利现 在说他一家无将才，一是在抬高自己，二是在贬低真常恩一家人，其实这个家卧虎藏 龙，到了大是大非的时候是绝对翻不了船的，这一点真天南以一个职业干部管理者锐 利的眼光看得十分清楚。至于现在杨长利来请他出面做工作，让他再回到荣恩堂药坊 去，这说明他一是在外边混不下去了，二是不甘心对药坊这块肥肉就此放弃，无论怎 么样他是要撕一块下来的。但是，对真家一家人的态度，真天南不清楚，杨长利这成 日在外边闹也不是个办法，现在既然他找上门来了，真天南略作思索，答应杨长利同 他一起回周家铺去，将真常恩一家人找到一起，由他牵头，谈一个协议，大家团结一 致，将药坊办好，为家乡建设做一件实事。
杨长利见真天南答应出面牵头协商他回药坊去的事，心内一喜，压在心口上的那 块石头也放了下来。但是，他到时候是不是为自己说话呢？杨长利心里打起了鼓，如 果他不为自己说话怎么办呢？那不更坏了事？ “不会的，他既然答应出面办事，就不会 做恶人头，至少他得做个两面光。”杨长利瞟了一眼自己带进门的礼物，心想，你真天 南不看僧面看佛面。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我杨某人也只要你出个面，其他的 事我再来搞。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才真正现出了笑容，连连说了几声感谢的话之后, 站起身来告辞。
真天南见杨长利要走了，也站起来相送，并又想了想说：“后天我可能有空，你上 午先到乡政府去等，我抽空来一趟。”
杨长利见真天南把时间约在了后天，心里更有了底，又一连说了几句感谢，起身 向门口走去。真天南叫了一句长利，指了指那一堆烟酒说，这些东西你带回去。杨长 利一惊，慢慢转过头来看了真天南一眼，笑了笑说，没拿么东西来看您，实在不好意 思，他暗忖着这真天南是不是嫌东西少了呢？哪晓得真天南还没等他想落地，便不紧 不慢地说，你晓得的，我从来不收人家的东西，再说，你我是同乡，能为你们办事算 不了么事，只要能够做得到，我一定尽力而为。吃的喝的，我家全都有，现在你一家 人出来了，日子也不好过。他边说边提着茶几上几个袋子递给杨长利。杨长利装着不 好意思地笑了笑，接住袋子说，这点小东西算不上礼，只……没等他说完，真天南已 经将他推到了门口说，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东西你拿走，后日到乡政府再说。杨 长利本来是想说：“只是实在拿不出手的，”哪晓得话没说出口便被真天南推了出来, 只好笑着一再答应着好，嘴里还在说着这么样好意思，脚却往楼下挪去，转头对真天 南说了句：“您休息!”便低着头往楼下走，背后的真天南说了句“好走”以后，门也 接着“咚”的一声关上了。
杨长利提着东西出了楼门口，脸上这才真正现出了笑，今天不花一分钱请动了真 天南，这说明他的面子还在。后天只要他出了面，乡政府那些小乡丁一个个不吓得尿 裤子才怪，到时候，这真部长就是我的面子，看你们哪个敢不买账。他这样想着走着, 偷偷地笑着，不一会儿便到了家门口，抬头看了看院里那盏吊在房顶上的低瓦电灯泡, 心又一沉，这只低灯泡将整个屋子照得似亮非亮，仿佛鬼火在闪，这都是他的堂客为 了节约电费想出来的办法，说只要不摸黑就行。看着这鬼火似的灯，他的心又一沉, 咬着牙骂了一句只有他自己能听得见，也只有他自己晓得骂哪个的话，他的堂客他是 不会骂的，她是在为这个家着想。
杨长利提着东西正准备进屋，突然又停了下来，他看了看手上的烟酒，转过身来 向那家卖烟酒的商店走去，“管他娘的，你不要老子拿去换烟吸。”现在他收入的每一 分钱都由堂客控制着，连抽烟都得伸手去讨，杨长利感觉到这过的不是日子。“反正这 些东西她不晓得。”杨长利自言自语着向前匆匆走去，刚刚走出几步，他又突然停住 了。“如果这样不明不白把这些东西换烟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