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丁至成的话，龚顺德也百感交集，他站起身来摇了摇头，不愿意把女儿的真 实死因告诉这个痴情的小伙子，只在心里说，是我害死了她呀。她是要等你的。
哭了好久，丁至成这才抬起头来问秀兰埋在哪里，叫龚顺德带他去看看。龚顺德 没有说话，带着他来到了秀兰的坟前。丁至成突然跪倒在秀兰的坟前，哭着说：“你不 讲信用呀，我们约好了不论怎么样要等彼此的，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死了呢? 我考上大学了呀，秀兰。”
“别哭了，她已经死了，你去好生读书，秀兰会默佑你的。”龚顺德也擦了擦眼泪， 伸手拉起了 丁至成说：“走吧，回去，吃了饭再走。” 丁至成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龚顺德 回了家。他又走进了秀兰的卧室，久久地看着桌上的书，久久地看着她躺过的床，慢 慢走上前去，把书和被窝及秀兰那双他最喜欢的白球鞋包在一起，对龚顺德说：“叔, 秀兰的东西我背到大学去，我会好生读书的。”说完，他扑通一声跪在龚顺德面前，重 重地向他磕了一个头，然后背起被窝走出了门，一步一回头地向通往县城的大路走去。 看着这个远去的背影，龚顺德好像才悟清楚女儿为什么要这么快结束自己的生命。
再说杨长利在咸宁火车站旁租了几间房子开起了私人诊所，靠老婆、儿子到火车 站出站口去挡从四面八方搭火车到咸宁来找荣恩堂药坊治腰腿痛的病人，用尽花言巧 语把他们弄到他的诊所来，由杨长利装起神医为他们看病。哪晓得这些病人不是白痴, 有的一看这根本不像个医院，便转身走了人，有一些病人手上钱不多的，怕花路费再 走路的，便答应吃点他们的药试试看。杨长利这样能挣的一点钱，仅仅能够维持一家 人糊口。这与他开始计划着搬出来另起炉灶大干一场差距太大。其实，杨长利是一个 很有心计的人，在他离开马鞍塘风湿病医院的时候，他便将医院两年来登记的病人记 录本带出来了，他是打算切断真常恩与病人的联系的，但是，这个目的他没有达到, 病人仍然继续往荣恩堂药坊涌o
前些时因为挡荣恩堂药坊病人，风湿医院赶来的人将他的整个台面都砸了，药柜 也打烂了，杨长利一家人被打伤了，打蔫了，老婆也哭着骂他没得球本事，斗不过人 家，弄得一家人无处安身。杨长利叹着气躺了两天，想起了那些带出来的病人记录本, 突然来了精神。"对，就从这里下手。,他一拍大腿仿佛看到了希望，连忙吩咐两个儿 子从邮电局买了几百个信封和邮花，花了整整一天时间，起草了一份告患者书，内容 是说，为了方便广大患者，马鞍塘风湿医院院长杨长利亲自在咸宁火车站设诊所接诊 患者不要再找到地处偏僻乡村的荣恩堂药坊去了，云云。又叫儿子拿到不远处的一个 小印刷厂印了，买来了一大把圆珠笔，把患者登记本一个人撕一面，叫老婆孩子按登 记本上患者的地址、名字，一个人发一封信，叫大家只要坐火车到咸宁火车站某某处 就可以了。
信函发出去了，杨长利又开始跷着脚带着老婆孩子在家里等病人找上门来。过了 十几天，果然有一个病人找上门来了。杨长利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一个农民，年纪也 五十多了，身上没有什么钱可赚，但是，杨长利知道这样的人好骗，便挺了挺胸，端 端正正地坐在了桌前，做出一副名医的样子，给他拿了脉，眯着眼睛一边写着药方, 一边问他带了多少钱。那病人哭丧着脸说，自己全家才三百块钱，他都带来了，来的 路费用了四十多块，还得四十多块回去。杨长利皱了皱眉头说算了，给你开三百块钱 的药回去吃，吃好了给我做个宣传。那男人连声道着谢。杨长利将药方递给站在自己 身边穿着白大褂的老婆，叫她去配药。过了一碗茶工夫，药配好了，那人提着药，道 着谢，弯着腰走了。接下来的几日，有人上门来看了看，问了一句这就是马鞍塘风湿 病医院？那荣恩堂就是这个样子的呀？摇了摇头，无论杨长利一家人怎么解释也没用, 转身便走了，有的根本不问，进门来看一眼便走了。人家只买荣恩堂药坊的账，根本 不把他这个风湿病医院的院长放在眼里。就这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够坐下来的 也只有一些身上没得几多钱的农村人，杨长利搞出来的几个钱仍然只能糊一家人的口。
虽然杨长利离开了荣恩堂药坊，他留在药坊里七七八八的关系还没有断，因此, 药坊里的消息就通过这些七七八八的关系传到他的耳朵来。杨长利得知药坊来来往往 的病人仍然很多，药坊现在越来越红火。杨长利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经常长吁短叹着 咬着牙骂人，他总认为自己从英雄大队医务室的主任做起，到马鞍塘茶厂医务室的老 板，一直到今日的风湿病医院院长，这个地方是他一手一脚花心思一步一趟做大的, 不然今日仍然是他真常恩私人的荣恩堂药坊。他为乡政府立了这么大的功，乡政府的 那些头头脑脑应该感谢他，不然他们哪来的那么多钱用？但是，前些时他一家人与赶 来的药坊的人打起来了，邵乡长来没有说他一句好话，反而自己一家人被打了，自己 花了那么多的钱去治。今日真常恩一家人风风光光，他这个创始人却流落在外，他却 一点办法也没有。起初走的时候，他自己认为这个药坊离开了他就要垮台，乡政府是 会来把他请回去的，今日这个台不仅垮不了反而越来越好了。杨长利只能瞪着眼睛喘 着粗气，咬着牙骂人，不过他现在骂得最多的还是乡政府那些“不识英雄好汉”的 头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