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裴玉珩的第一轮交锋,结果是我以“颗粒无收”的战果败下阵来的。
此时的我对上他,就像是小狐狸遇到了老猎手,只凭着几分小聪明和稚嫩的小手段,根本逃不过他的枪口。
当天晚上,在索要房间未果的情况下,我只能卷着被子抱着枕头,睡在了自己行李旁边的地上。
这样的情景,估计怎么看、就怎么有无家可归流浪狗的既视感。
但与其跟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我倒宁愿去做那条蜷缩在角落里的“汪”。
在半睡半醒之间,我终于熬到了天亮。
等确定裴玉珩离开后,我就迅速地爬起来去锁好房门,然后又搬了一把椅子顶住门锁,这才放心地进了洗手间。
我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但还不等我找到吹风机,我就听到了敲门声。
声音不大、节奏缓慢却锲而不舍。
我不由得拍了拍胸口,试图压下心里骤然升起的紧张感。
全然陌生的环境,加上还背着一个尴尬到让我抬不起头的身份,要说不害怕,我自己都不信。
在对方持续的敲门声中,我慢呑呑地蹭了过去、移走椅子并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唐装的男人,白发苍苍、脸上有些皱纹,看上去大约六七十岁的样子。
一看到我,他当即就露出了一个慈祥又亲切的笑容。
他的视线在我还滴着水的长发上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温和地问道:
“优小姐,少爷请您下楼去用早餐,不过,您洗漱好了么?是不是还需要去吹干头发?”
听到这话,我立刻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还开口应了一句‘好的’。
但我并没有折返回去继续找吹风机,而是用手上没来得及放下的毛巾,胡乱地擦了几下头发,就表示可以走了。
我怎么好意思让老人家等呢?况且我也确实已经饿极了。
虽说还有不少糕点在我的箱子里,但偶尔充饥可以,却不能当饭来吃。
而且最关键的,是我必须尽快摸清情况,为逃跑做准备或者制定下一步计划。
“那个……请问您怎么称呼?”开口之后,我又停顿了好几秒钟才问道。
而老人家在这个过程中,一直看着我,并用微笑鼓励我继续说下去。
等听到我的问话后,他一边领着我向楼下走去,一边笑着答道:“回优小姐的话,我叫贺兴富,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老贺。”
他过于尊敬的用词,让我有些不自在,于是纠正道:“能不能请您直接叫我优沫?还有,我可以叫您贺爷爷吗?”
说话的时候,我露出了一个天真娇憨又带着腼腆的笑容来,这是我在面对老人家时,向来都无往不利的表情。
哪怕是心肠冷硬又自私势利的优予霖,也就是我的那位亲爷爷,在看到我这样的笑容时,也都不太忍心拒绝我。
虽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真的求过他什么事,更没有向他讨要过有价值的东西,但小要求也总是有过的。
果不其然,这位叫贺兴富的老管家,看着我的眼神更加柔和了一些。
而与此同时,他脸上的笑容也放大了几分,似乎很高兴听到自己被我称呼为‘爷爷’。
“当然可以呀,谢谢你啊优沫!”老人家适应得倒是很快,立马就改了口。
通过贺管家的介绍,我总算知道了自己目前所处的环境。
原来我已经在裴玉珩位于丰城的住宅了,这是一个名为“裴园”的地方。
当下所在的这座二层小别墅,是裴玉珩自己单独居住的。
楼内的建筑结构非常简单,属于单位面积奇大、隔断稀少的类型。
二楼有四间屋子,分别是他的卧室、书房、健身房和品酒室。
一楼就更简单了,只用一条过道划分出了两个区域,分别是他设在家里的办公区和会议区。
小楼的东西两侧,还各有一座小型的配楼,是保镖和工作人员的住所。
听到这里,我基本上已经心中了然了,外界一直传裴玉珩行踪成谜,原来是因为他是个深居简出的死宅!
整个裴园里,除了这座小楼以外,还有一座主楼。
但贺管家并没有告诉我那里住着什么人,我也暂时不方便问。
用餐的地方,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饭厅,而是从会议区里单独隔出来的一角,只放着一张长方桌和六把椅子。
我刚才从房间里出来就一路都在无语,这个地方根本不像一个家,说它是兼有办公与住宿功能的临时落脚地,反而更合适。
所有的房间色调倒是统一,几乎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也几乎没有用来美化空间的装饰品。
虽说装修用的材料都十分考究、家具的品质也极好,但这些都改变不了这里“没有家的感觉”这一事实。
当年第一次看到裴玉珩照片的时候,他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从中世纪古堡里走出来的吸血王子。
与生俱来的忧郁和矜贵的气质,让我感觉他就应该生活在华丽绝伦、恨不能连墙角缝隙都是艺术凝萃的宫殿里。
而不是这种……嗯,只能叫凑合的地方,简直是非一般的格格不入!
不过关于房子的吐槽,很快就被我自己抛到了脑后,只因我看到了好吃的。
长方桌上摆着不下二十个碗碟,里面所盛放的食物量都不大,但摆盘精美、色泽分明,并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即有鲜虾水晶饺、芙蓉花糕和玫瑰一口酥等费工夫的小吃,也有包子烧麦、豆浆油条和培根煎鸡蛋之类的传统早点。
搭配的小菜也各有特色,不但种类丰富,而且卤制烹炒白灼凉拌的做法都有。
旁边临时支起的小桌子上,还放着一罐皮蛋瘦肉粥和一盆莼菜牛肉羹,此时都已经打开了盖子。
这么多东西,明显不是给一个人吃的,看来真的是带上了我的那份。
裴玉珩正坐在桌子的一头看着文件,并没有动筷子,但我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是在专门等我一起用餐。
我偷偷摸了摸自己饿得快要贴到后背的肚子、无声地呑咽了一下口水,很想坐下来就大快朵颐。
然而连在惜女士、也就是我那位亲爱的妈妈,端给我的那碗带料鸡汤,时时刻刻在我的心里敲响着警钟。
“这些……我可能都吃不太习惯,请问厨房在哪里?我可以自己做一点么?”我看着裴玉珩,小声地问道。
这当然不是真话,我在京都上了三年的学,口味早就不是纯南方的了,我只是怎么都无法放下心中的戒备罢了!
我知道这很没有道理,可刚刚才被伤害过的孩子,变得草木皆兵也很正常吧?
裴玉珩闻言,只抬起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没说,倒是一旁正准备帮我盛粥的贺管家,连忙替他回答了一句:
“沫沫,这座楼里没有厨房,你以后想吃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今天早上咱先将就吃一顿好么?”
我对他自动叫了我小名的事,并不以为意,稍微想了一想,就做出一脸‘有些勉强但又不愿意为难别人’的表情,说道:
“好吧,贺爷爷,不过我还是喜欢自己做来吃,可以么?”
“可以的!”老人家答应得很爽快,眼神中甚至还有着显而易见的宠溺。
一旁的裴玉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自己的管家,俊眉微蹙,那张始终神情淡漠的冰山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龟裂。
他这明显是有些不高兴了,而我眼睛的余光也正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但我并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是在嫌我要求多太麻烦,或者不喜欢自己的管家对我过于纵容。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爽自己管贺兴富叫贺伯,而我却管人家叫爷爷,生生地差出去了一个辈分。
这是我在裴园吃的第一顿早餐,吃完后几乎都需要腆着小肚子走路了。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不算是个吃货,但美食通常能给人带来满足与快乐,我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这一次如果不是有贺管家在场,我想我是不会这样放开来吃的,就连敢不敢吃都不一定。
想不到裴玉珩住的方面一切从简,却在吃的方面又出奇的精细,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不讲究的人。
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告诉楚齐,她们丰城姑娘心目中的高冷男神,其实是头顺毛驴、面瘫脸、怪胎一样的矛盾结合体……
而且,还是扣着别人手机和证件不给的死变态!
吃饱喝足后,二度在心里对裴玉珩开启了吐槽模式的我,还没有想过自己即将面临的,又会是怎样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