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府大院。
夏末的午后,太阳炙烤着万物,树叶都不盛暑热垂下了头,卷曲了身体躲避烈日,只有那蝉儿躲在树上叫个不停。仆人们三三两两的或在树荫里,或在廊沿下打着盹儿。虽然主人们都午睡了,可他们仍然得随时候着,不敢睡着。
突然,“啊……”的一声尖叫划破长空,打破了这份宁静。
仆人们纷纷起身循着声音找了过去,主人们也都惊醒了,大家都赶着去看个究竟。
周府书房里,檀木书桌脚下,大小姐周婉妤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如果不是右额角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她看起来和平日里睡着时没什么两样。
表小姐陆萱儿惊慌地摇了摇她的身体,看到汩汩流着的鲜血,她试图拿自己的丝帕堵住那伤口,丝帕瞬间被染红了。十三岁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她吓坏了,手颤抖得更加厉害,身体筛糠一般抖得停不下来。
终于,外边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妹,你怎么了?”二公子周怀恩大声喊着,扑过去就要抱起她。
“娘,不好了,姐姐受伤了。您快来看看。”小公子周怀文看到血留满面的姐姐,吓得大声喊着后面赶来的母亲。
周夫人陆清荷在大公子周怀诚的陪同下,一路小跑终于进了书房。她看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女儿,心都碎了,“娘的心肝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别吓唬娘啊,上午还闹着要喝冰镇酸梅汤,怎么转眼就成这样了……”
十五岁的周怀诚沉着冷静,他先阻止了二弟抱小妹的举动,吩咐道:“二弟,你速去请薛大夫。”
又回头对管家说:“福叔,您派人去云府禀告父亲。”
然后,他一边用手轻抚母亲后背安抚着,一边环视着书房沉思起来。
这间书房是父亲的,小辈们一般不常来,除非和父亲谈重要的事。而府里的女子就更加不常来,特别是小妹,小妹不喜那些诗词歌赋,从不来父亲书房。
他锐利的眼神扫到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那恨不得钻入地缝的表妹,颤抖得很不正常,手里绞着的丝帕上全是血,月白色的百褶裙上也有血迹,很可疑。
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但是什么都没说,希望她能自己主动说出来。
仆人们围在门口窃窃私语,小妹的两个丫鬟翠儿和影儿,跪在门口小声哭着。而表妹的贴身丫鬟翡翠,想去自己主子身边,却又怯怯的不敢去。
从头到尾都没人注意到,有数滴血液溅在了书桌边的古砚上,砚上雕刻着一个窈窕的背影。那一抹鲜血慢慢被古砚吸收不见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薛大夫的回春堂医馆离周府不远。很快,二公子就请来了薛大夫,他背着大夫的药箱跑在前面,薛大夫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仆人们赶紧让道,让他们进来。
薛大夫来不及与屋里人见礼问候,快速走到周婉妤身边蹲下,探了鼻息,翻了眼皮,号了脉,长舒了一口气。
“薛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周夫人急急问到。
薛大夫一边开箱准备止血药和包扎伤口的东西,一边对周夫人说:“周夫人放心。大小姐只是一时昏过去了,性命无碍。只是,老夫必须赶紧为她止血包扎,不然也很危险。请夫人命人赶快准备热水,我要为大小姐清洗伤口。”
周夫人大喊:“快去,快去!”早有人闻声而动烧水去了。
周夫人由丫鬟们扶着坐在书房的椅子上,盯着薛大夫给她的女儿止血清洗、上药包扎。直到薛大夫处理妥当,看着二儿子和仆人们把女儿抬去休息,她赶紧请薛大夫坐下,命人上茶。
此时,周父周致远也赶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他的弟子李慕云。薛大夫起身,互相拱手见礼后,分宾主坐下。
“薛大夫,我女儿伤得如何?”周父问到。
“周老爷,贵小姐的伤不严重。只是突然撞到头,流血有些多,晕了过去,伤口已经包扎好了。按时服药多休息,大约五天伤口即可愈合。”
“薛大夫,伤口看起来可是自己撞的?”
“从受伤的角度和力度,应是受了外力。”薛大夫回答得很谨慎。
“是从后推的吗?”
“有可能。”薛大夫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周老爷和夫人又仔细地问了许多问题。薛大夫一一对答,又开了药方,取了诊金离开了。
薛大夫走后,周老爷阴沉着脸让人把表小姐喊进来。陆萱儿并没敢走远,薛大夫来后她退到门外候着,等着姑父姑母问话。
“萱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夫人先开口道。
陆萱儿跪在地上,抽抽搭搭地说道:“姑母,中午我准备午睡时,云儿来找我说姑父新得了一幅好画,邀我一同观看,我素来喜欢书画,就答应了。谁知一进门,云儿就绊倒了,额头磕在书桌角上,顿时血流如注,侄女吓坏了。”说着就大哭起来。
周夫人看着陆萱儿的眼睛,许久才道:“你最好说的都是实话,等云儿醒来与你对质,若有半句谎言,周府也不能再收留你了。”说完,拂袖而去。大公子看了一眼跪着的表妹,赶紧追上母亲陪着她离去。
周父一想到女儿受伤的模样,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陆萱儿是妻子娘家哥哥的女儿,陆家其他人都不知所踪了,只剩这一个孤女。妻子暂未处置,要等女儿的说辞,那就姑且等一等。
“希望你对得起你姑母对你的信任,对得起周府对你的恩情。”周父压下内心的怒火,语气很克制地说道,“从今日起,你一日三餐在自己屋里用,不必上桌,没有我和你姑母的同意,不许出院出府。”语毕,他挥手示意陆萱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