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姜长庚回到家里，看着菜谱在厨房里炒菜。
屋门口，姜美祺和白小艺帮着搬运工搬钢琴，嘴里喊着：“轻拿，轻放，别碰了。”
姜长庚从厨房出来，打着招呼：“师傅辛苦了，喝杯茶吧。”
搬运工放下钢琴出去了。
姜长庚摸摸琴，又摸摸白小艺的头：“我姑娘终于买上琴了。”
白小艺动情地说：“姜爸，这个琴，是我的梦，是你的心血……”
姜长庚高兴地说：“这回可以在家练了。”
白小艺说：“姜爸，为了我学琴，你加了多少班儿啊！”
姜长庚说：“美祺、小艺，爸以后不用加班了。正好，你们都回来了，爸和你们商量个事儿。”
姜美祺说：“爸，你说吧。”
姜长庚边擦手边说：“我们先坐下来吃饭吧。”
三人围在桌前，都不说话。
看着姜长庚的脸色，姜美祺放下筷子说：“爸，你还是先说吧，不然，这饭吃不踏实。”
姜长庚平静地说：“你爸我这半辈子没消停过，从今天开始消停了——我卸任了。”
白小艺惊讶地问：“姜爸，让组织撸了？”
姜长庚说：“唉，姜爸常常心悸失眠、精神不振，我想去寺里住些日子，静一下心，养养病。”
白小艺又问：“姜爸，住多些日子啊？”
姜长庚喝了一口汤：“住着看吧，也许三五天，也许三五年或更长。”
听到此处，姜美祺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她站了起来问：“是商量吗？你是不是已经决定了？”
姜长庚点点头，说：“算是吧，大隐隐于野，小隐隐于市，我也想附庸一下风雅，做一回居士。”
姜美祺放下筷子：“你要问我，我反对！”
白小艺站起来说：“我也反对！”
姜长庚看扫视了一下她们的脸，说：“美祺、小艺，这不是你们希望的吗？希望你们能理解……”
姜美祺激动地说：“爸爸，你辞职我不反对。可你到寺里去，对得起我敖拉姨吗？她等了你三十年了，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姜长庚站起来，向厨房走去：“错过就错过了，我不是自私，我是为了你敖拉姨有个平静的生活……”
就这样，一家人的午餐都没吃好，各自散去。
家里的雾气还没散开，单位的空气也凝固了。
姜长庚一到办公室门口，就见龙大章立在他办公室门前等他。
开了门，他打破僵局：“大章，你不能想不开，伏龙区刑警大队就交给你了，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龙大章问：“师傅，从你立军令状那一天起，你就没打算如期破案，你在为自己寻找退路。”
姜长庚说：“大章，怎么能这么说师傅呢？我寻找的不是退路，是新的去处。为了便于你工作，我已请求上级将周副队长调走，你要为伏龙区百姓的安宁负起责来。鸡血麻神案、‘东北新干线’就交给你了。”
短暂的沉默，龙大章说：“师傅，你这叫急流勇退！”
姜长庚深沉地说：“长江后浪推前浪。”
龙大章深情地说：“师傅，你常教导我们要以国家利益为重，你就这样放弃你毕生追求的事业了吗？师傅，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就和我们说，你让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姜长庚说：“大章，别说了。三十多年，我已经把该做的工作都做完了，你让我歇歇吧。你去吧，我想自己坐一会儿。”
龙大章站着没动，他还在希望师傅能回心转意。
姜长庚把书橱里的东西搬出来，凝视着一本本荣誉证书。
这时，朱丽雅和鲁运进来了。
鲁运问：“师傅，你就不想再带带我们几个徒弟了吗？”
姜长庚放下证书，说：“鲁运，长江后浪推前浪，我已无力回天，只好退位让贤。”
朱丽雅说：“不，师傅，你是龙城第一神探，我们相信你！”
姜长庚长叹一声：“都过时了，我现在都不相信自己了。过去的姜长庚让人打断脊梁了……”
鲁运说：“师傅，我们可以帮你！”
姜长庚激动地说：“你们帮我？你们是要把我放在锅腔子上烤啊！我为龙城的公安事业战斗了三十多年，我要歇一歇、想一想，都不行吗？你不是要帮我吗？就帮我把那箱子书扛下去！”
朱丽雅说：“师傅，你休息一下可以，只是……太突然了。”
姜长庚拿起一本荣誉证书，交给龙大章：“大章，这是我十八年前打掉凤城‘东北新干线’得的荣誉，你代我保管。我们两代人如果不能彻底清除‘东北新干线’这个毒瘤，就是我……还有赵副市长的耻辱，你就替我当众撕掉它！”
龙大章激动地说：“师傅，这对你不公平，我要去找赵副市长！”
说完，跑了出去。
龙大章来到赵连起办公室门外，发现赵连起和周至祥坐在沙发上，只好在外面等。
茶几上放着两杯茶，可谁都没有喝。
赵连起说：“至祥，不是我不让你回去，市局刚把你调来，咋好让你回去呢？”
周至祥说：“老领导，我在刑警大队干了小半辈子，有姜长庚在，我不好争什么，可他不干了，就是论资排辈也排到我了。”
赵连起说：“至祥，职务怎能论资排辈、轮流坐庄呢？”
周至祥说：“老领导，要是我不到市局上任呢？”
赵连起坚决地说：“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现在正值清理积案、打黑除恶的关键时刻，军心不能乱啊！”
龙大章在外等他们，可他们说起来没完没了。
心急的他便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赵连起听见喊声，对周至祥说：“这不，又来一个不想干的。进！”
周至祥识趣儿地站起来：“老领导，我明白了，那儿，没我的位置……”
他很不高兴地退了出去，在门口瞪了龙大章一眼。
龙大章站在那里，不知该坐还是不坐。
赵连起看了看龙大章：“听说你拒绝执行局党组的安排？”
龙大章说：“是，我认为姜副局长经验丰富……”
赵连起说：“大章，这样吧，你要是不愿意干可以。我也不瞒你，刚走那位想回去当大队长，我这就让政治部考虑这事儿！”
他拿起电话，假装拨号。
一听周至祥要杀“回马枪”，龙大章马上制止：“赵局，这样啊，那……我再想想。”
赵连起脸一沉：“想什么？”
龙大章见势头不对，赶紧拿回头：“对党的公安事业负责，为一方平安负责，听从指挥，服从安排！”
正要发怒的赵连起多云转晴，呵呵两声说：“调子唱得不错嘛！这就对了。大章，用你也是党组深思熟虑的。十八年前，我和你们姜副局长负责侦破‘东北新干线’涉黑案，当时由于我急功近利，没有肃清‘东北新干线’的核心，现在就靠你们这一代了。你不要怕影响我和长庚的荣誉，也不要怕别人说三道四，我和长庚会做你坚强的后盾。目的只有一个，不让黑恶势力抬头，还龙城一个平安和谐清爽的治安局面。”
龙大章问：“赵局长，我……能行吗？”
赵连起严肃地点点头：“不行也得行。你们姜副局长刀子钝了，换成你这把尖刀，如果你也长锈了，我随时让你们局撤你的职！还要处分你，你给我好自为之！”
从赵连起办公室出来，龙大章感觉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
过去，他总觉得师傅顾虑太多，放不开手脚，现在轮到自己了，他才觉得，没有师傅的日子，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