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二人一老一少,老的蹒跚,小的扭捏,看似不合,实则祖孙天伦,其中滋味外人如何能知。韩老爷子名为韩泰,自从中年沉迷礼法,误了修行,晚年又参与门内分歧,眼见人事衰败,自动退出道门文场,当了一名普通的底层闲散,自号韩老散。今日眼见得韩忠对孙子传授义理,自知儿子半通不达,心疼孙子,再度于家出言,老散带着孙子来到村北的鱼塘,青儿眼见塘中碧水一波不现形同死水,偶尔有鱼虫蹦现,才知水中乾坤远胜一目之见。
空中盘旋中着一只只钓鱼鹳,塘边白鹭从芦苇荡中缓缓走出,不时用长嘴梳理羽毛,老散呼号一声,白鹭双脚一蹬起飞,不敢贪恋塘中美味,青儿问道:“爷爷,我们来这儿干嘛?抓鱼吗?”老散懒懒的指指塘中的网架,“不用抓,想吃网架中捞一条便是。”双脚跺跺,抱起青儿:“青儿,这段时间是不是挺迷糊的?”青儿狠狠的点着头,“这是正常现象,上次开封汇演,你与众童子接受启蒙,气血已与往日不同,不再是幼儿灵体,这是成长的开端,近日所学所想,愿你深埋心底,仔细体会,当下不必拘泥,现下须当好好吃饭快快长大,静静呆着,这怡静千金不换。”
老散,注视着不肯飞远的白鹭,陷入回忆中,年轻的自己从脑海中走出,不甘于平淡,追着流光溢彩的花花世界,与江湖中数个门派纠葛不断,纵使身免于难,心却再难回复,江湖争强,厌倦了,害怕了,避居乡里,虽不再参与,但避开是做不到的,被动于世间,自身体会沉重的压迫着老者,众生苦啊,这该死的念头又来折磨人了,老散看着怀中的青儿,说到:“孩子,解脱之道在于自身,道门归根结底便是修心返本,你目前只是不懂,并未经受神魔祸害,谈不上苦,道自本根,阴阳环转,自可形化,秀者气化,圣者神化。”韩青点头道:“我全记下了,神魔,皆为相也,还复本性,是为人之道。”韩老散笑笑,:“小小年纪就开始掉书袋子了,哈哈,来咱们一起背诵一遍义理”。两人憨憨的背诵:“惶惶宇宙,四季轮回,万物生发凋亡,皆在自然生死与轮回,不上为神,绝下于魔,誓捍人道,玄天为被,厚土成褥,衣食住行,不昧本心,顺乎自然,可形,可气,可神化,生阳死阴,环乎道源,道门修心,心随于道,可生万象,万象存亡,皆为常理,不着象道,不泥成法,谨记不悖。”
太阳渐渐西下,老散放下青儿,一只老手牵着嫩汪汪的小手,一同朝家走去,是啊,观塘一时,面对生灵集聚的水居,心中的烦闷得到稍许消散,大道至简,孩童本灵只因不明,明而不呆方识道体,修行之路惬意困顿交相织就,阅历不同体会不同,一个行将就木之人,一个初开蒙心,犹如太极之两极,和则并存,敌则冲杀,道生万象,机变无数,偏执一术,则敌对万法,能融汇者,唯有坐进此道。
韩老散世居此地,名曰土洲,祖孙三代同属道门,纯属学问门派,此派流长,无经典只有片言义理流传。相传道门开山鼻祖张贯,历劫万千,终不改灵气本心,悟道通灵,不屑神魔,后世景仰,公认为文武顶流,但人心浮躁急功近利,导致代代人数不多,参悟明了之人更是稀少,只因太简单,只因太难。
自从老散参与孙子的义理传承,韩忠心中莫名轻松起来,自己虽处道门,但礼法颇重,与韩老散中年沉迷礼法难脱关系,如今老散经历一世,圆满归于道门,此时教诲能更好的明理识道,也不再为青儿修行添油加醋,只是偶尔还会带青儿去见见常先生,常先生深知老散分量,也不插手施教,只将青儿如同亲孙子般疼爱。
仲春开封汇演,门内重聚,师兄弟们消除隔阂,相互之间走动也多起来了,韩忠在门内与程卓庆、龙盛桥最为交厚,都是常升时看重的后辈,道门重生,农闲时分,几人常常带着各自子侄相互拜访,青儿结识了许多同年好友,一方面聚集玩耍,另一方面共同学习,成长十分明显,当然闯祸更多……
程卓庆的侄子程明辉来找青儿玩耍,当天村东的大公鸡秃着尾巴回来了;龙盛桥之子龙觉与韩青追逐打闹,将卢伯的骡子惊到,蹦达到菜园子里,菜园子被踏平,气的韩忠都想抽鞭子,卢伯本来是告状,最后变成了拉架的;王姨家的梨树开花了,挺漂亮,一帮小子把花一朵朵摘下来编花冠,这年的梨没了……
就这样一地鸡毛的生活几年,韩青这年13岁,韩老散时常感觉腹中空荡,深知大限将至,看着老伴康健,儿媳和睦,孙儿已承自己衣钵,纵使一辈子碌碌无为,但心中圆满。一日傍晚,提着枣木拐杖,来到空场,木杖翻飞,犹如枯龙,气贯玄黄,将自己一生气劲消散,大喝一声,我自归天,不消外道收我,回归道源,常先生引领门内后生晚辈,帮衬着韩忠料理后事,常先生感慨道:“门内大德又少一位”。
爷孙感情深厚,青儿怀念祖父,心中久久不能释怀,母亲郑秀看着心疼,书信一封请大哥郑通带儿子回娘家散心,过了有两月多,郑通来到家中,连喝3天大酒,然后才说:“家中困顿,爹娘已逝。”郑秀一听,昏死过去,过年访亲二老尚且健在,韩忠心急爱妻,单掌冲实,在外人面前打了大舅哥,一掌下去郑通脸颊红肿,这才说周全。原来郑通与人豪赌,将钱财败光,被人挟裹要挟,父母遭人逼债,逼的太紧,将宅地一并抵给当地豪绅,最终还清债务,老夫妇年老搬走次日,双双殒命,郑通自感无脸在当地久待,去县城学府当了一名杂役,因此两月才收到讯息,思索再三,才来到妹妹家,说出实情,也是此时才发现韩忠乃是武林隐世之人。郑秀面对娘家如此惨状,急火攻心,变得痴痴呆呆,仅能自理生活。韩忠为人忠厚果敢,但并非呆瓜,深知豪赌必有局的道理,决心跟郑通前往北马镇,了解实情,告慰二老之灵,以宽内子心急。韩青和奶奶操持家中,照顾郑秀,韩忠走前与龙盛桥交代一番,与郑通次日便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