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烂漫,青空遍染(上)
本篇参考剧情第四十一集
陈洪轻飘飘几句话便摘干净了自己,又恶狠狠地从身后抓过一个小太监,正是腊月二十八,在工地上鞭打冯保的那个倒霉蛋,陈公公指着他义正言辞地说道,“跪了,给我抽,狠狠地抽”。那小太监被吓地浑身发抖,无助地跪在地上,表情好似一只待宰的羔羊,陈洪身后闪出两个太监,从腰间解下皮鞭,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对着小太监的后背,“啪、啪、啪”地抽个不停。那太监面如死灰、汗如雨下,双手死死扣住地面,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屈,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皮鞭抽在背上竟好似刮痧一般,端的是条没鸟的硬汉,确实给陈公公长脸。讲道理,棉衣那么厚,哪怕鞭子抽地山响,也打不出太多伤害,不过是些皮外伤,血肉模糊地看着挺吓人,其实趴床上养几天也就没事了,陈洪这出苦肉计,分明是演给裕王看的。
裕王眼中毫无波澜,还故意把手揣在袖口里,摆出一副袖手旁观的架势,冯保低头看地、一言不发,陈洪则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裕王,好似守株待兔一般。估摸着抽了足有几十鞭子,裕王无所谓地喊了声“罢了”,陈洪心头一松,慢条斯理地说道,“王爷有命,罢了”,折腾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天都快亮了,裕王也确实有些乏了,挤出一丝微笑,客套地招呼道,“陈公公若是宫里没有急差,便请到里面坐坐”。陈洪满脸堆笑地回道,“奴婢谢过王爷了,宫里确实有急差,徐阁老他们都等着奴婢,向万岁爷奏陈昨夜王爷的功劳呢”,裕王知道自己在御医堂说的那些话,肯定瞒不过道长的耳目,既然陈洪说是功劳,想必在道长面前,他应该会替自己美言两句,顺便过滤点敏感词什么的。所以说有些鸡毛蒜皮的事,裕王也不会太较真,毕竟陈公公现阶段对自己还有大用,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这一顿鞭子抽下来,冯保的事儿,在裕王这儿就算翻篇了。
裕王面色稍缓,欣慰地说道,“我有什么功劳,那陈公公就赶快回宫吧”,陈洪带着众人又跪了下去,喊了句“奴婢叩别王爷”,便起身离去。裕王也不再看冯保,转身进屋补觉去了,几个太监扶着冯保回了自己房间,冯保换了身白色睡衣,正趴在床上闭目养神,李妃抱着小万历,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冲着领头的太监说道,“打成什么样了,揭开我看看”。那太监撩起了冯保的衣衫,露出了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后背,仔细一看,姹紫嫣红之中还流着浓,这画面确实有些儿童不宜,李妃黛眉紧皱,急忙用手捂住了万历无辜的双眼,故作镇静地吩咐道,“盖上吧,还不请李太医来”。就为了冯保这点儿皮外伤,连熟睡中的李太医都被惊动了,足见李妃压根儿就没拿李时珍当外人对待,这当备胎的男闺蜜,可不就是该随叫随到嘛。
小万历从李妃怀里挣了出来,留着眼泪跑到床前,拽着冯保的手哭喊道,“大伴,你怎么了大伴,谁打你了”,冯保挤出一丝笑容,柔声安慰道,“世子爷,没事,大伴明天陪你打雪仗,不哭,世子爷不哭”。李妃咬紧了银牙,在心中的小本本上,给陈公公狠狠又记了一笔,抱起小万历便出了门,冯保趴在床上早已是泣不成声,漫长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再次回到裕王府,竟有一种劫后余生、两世为人的感觉。苦难与挫折才是人生最好的导师,半年的卧薪尝胆,冯保终于刷通了朝天观的副本,曾经的东厂提督太监,他继承了司礼监的光荣传统,吕芳、杨金水在这一刻灵魂附体,冯保他代表了东厂最美的厂花和裕王府最得力的大伴,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从来不是一个人,因为断了根,他最多只能算作半个人。
数月之后风雪消融,春华烂漫青空遍染,一支队伍正朝着通惠河码头缓缓走来,道路两旁站满了执勤的兵丁,高翰文和李妃的弟弟李奇,骑着两匹高头大马在前方引路,身后跟着一辆雍容华贵的马车。张居正和徐璠早已在码头等候多时,高翰文和李奇止住队伍下马相迎,四个人联袂走到马车前行礼如仪,门帘掀开,李妃媚眼含春,先是冲着张居正嫣然一笑,又拉起身旁芸娘的手,郑重其事地嘱咐道,“不用担心,帮着你丈夫好好替朝廷干事,也替当地的百姓干些事,我答应你的事,总有一天会替你做到 ”。李妃曾经承诺过许多事,比如帮海老爷赡养家人、帮高翰文重返官场、帮芸娘封个诰命,到底能不能兑现,那真是只有天知道,还是道长那句话说的在理,“任何人答应你的事都不算数,只有自己能做主的才算数”。
芸娘有些受宠若惊地望向李妃,刚要下跪谢恩,“起来吧”,李妃一把拉住芸娘,又冲车外喊了声“李奇”,待李奇走到车前,李妃宠溺地看着他,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这位芸娘,你姐已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看了,你也要把她当成姐姐尊礼。还有高先生,一肚子的才学,跟着人家好好学,磨炼出个人样来,替咱们李家也争口气”。短短几个月时间,芸娘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和李妃处成了闺蜜,而且还是以姐妹相称,在待人接物方面,青楼的小姐姐确实是有两把刷子。在李妃面前,这李奇完全是一副知书达理、人畜无害的模样,可听李妃的口气,这位未来的国舅爷,十有八九不是个什么好鸟,能不能替李家争口气倒无所谓,关键是压根就没个人样,但凡这小子能靠点谱、干点人事,也不至于被他姐发配到南直隶去跟着高翰文夫妇混。
仔细想来,临行前李妃特地嘱咐李奇,要把芸娘当成姐姐尊礼,这还真不是一句客套话,一个泰迪成精的弟弟,再加上一个青楼出身的姐姐,万一这俩货脑子一热,真来了个天雷勾动地火,在满腹经纶的高翰文明前,演上一出《夫目前の犯》,让李妃的好姐妹,变成了李妃的好弟妹,这就太尴尬了。所以李妃的话,看似是在提醒李奇洁身自好,其实是在告诫芸娘安分守己,正所谓金风玉露一相逢,更胜却人间无数,拈花惹草的李奇要防,风月无边的芸娘更要防啊。李奇十分乖巧地满口答应道,“大姐放心,臣弟都记住了”,李妃转头盯着芸娘,温柔地说道,“那我这个弟弟,就托付给你们夫妻了”。芸娘瞪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回望着李妃,又偷偷用余光扫了李奇几眼,发自肺腑地应承道,“娘娘放心,且不说李爵爷是我大明的国舅,冲着娘娘的恩典,我们也会尽十分的心力”。讲道理,人家芸娘走过南、闯过北,什么样的男人没伺候过,青楼里面多的是李奇这般货色,真要是勾搭成奸的话,这李奇在芸娘身上,怕是撑不过半分钟。
李妃似笑非笑地看着芸娘,眼中透着一丝担忧,言不由衷地说道,“这我就放心了,我也不便下车露面,你们登船吧”,心中却是暗道一句,老妹儿啊,就我弟弟这个尿性,别说是十分心力了,你就是只拿半分出来,也足够让他沦陷了,望你二人点到为止、好自为之吧。芸娘点头应了一声,半蹲着身子挪到马车边,用媚眼瞟了李奇一眼,很自然地伸出了一只胳膊,那李奇心中小鹿乱撞,双眼冒着绿光,急忙伸出双手,紧紧地扣在芸娘的小臂上,微微佝偻着腰,红了脸颊讪笑着说道,“大姐,慢慢下”。李妃望着眼前这一幕,脸色不由得黑了几分,也不知李奇这水性杨花的毛病,到底是随了谁,长叹了一口气,暗骂了一声冤家,想着若是东窗事发了,弟弟欠高翰文的这笔风流债,只能当姐姐的亲自去还了。
趁着李妃帮李奇和芸娘拉皮条的功夫,高翰文主动找到了张居正,两人寻了个僻静角落聊了起来,也不知到底聊了些什么,总之就是让几年前的那点儿不愉快,彻底的烟消云散了,不得不说,跟芸娘处了几年,在人情世故方面,高翰文也确实长进了不少。李妃坐在马车里,目送着高翰文夫妇带着李奇缓缓登船,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只怕也是李奇偷偷与那芸娘去说了。有一说一,码头上搞这么大的阵仗,李妃露不露面,其实也没差了,此时陈公公的两个手下,正穿着一身便衣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码头这边,其中一人伸手遥遥地指着那辆马车,笃定地说道,“马车里一定是李妃,她弟弟也跟着去了。走,回去禀报陈公公”,说罢两人便一溜烟地跑走了。
离着高翰文那条官船不远处,码头上还泊着一条普通的客船,海老爷和海夫人站在岸边,四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夫妻二人眼中似有万语千言,却都是低头不语,此时一别只怕是后会无期,从此山高水长、天各一方,或许就是阴阳永隔了,有心道一声“再会”,却又始终开不了口。二人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过了许久还是李时珍开口打破了沉默,酸酸地说了声,“该走了,我们也要起锚了”,说罢不由分说便从海老爷肩头,一把夺过了海夫人的包袱。海老爷眼中半是无奈、半是不舍,松开夫人的手,朝后退了半步,深情款款地望向海母,哽咽着说道,“儿子不孝,您老多保重”,说罢双膝跪地,冲着海母郑重其事地磕了三个头,擦了一把眼泪,站起身便头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