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陆无樊面复如常,霍颙亦随之睁开双眼。
二人双掌相抵,盘膝相对,霍颙只觉再回体内的五霞真气已归平和,在诸经游走一番重汇丹田,很是受用。
多年前他曾救下年幼的陆无樊,而今自己却蒙他相救,不禁感慨系之。望着身前英气勃勃的青年,竟而失神,恍惚间眼中所见是当年自己救下的少年。想到自己随手之举,改变了他此后命运,而许多人的命运又因他而变,自己也在其中,只叹无常之中似又有定数。
陆无樊将五霞真气悉数送回,收功罢,见霍颙已醒,大是欢喜,忙问:“霍爷爷觉着怎样?”虽霍颙真气理顺,可因胸腹之伤仍难开口,只点点头。
见几人在侧,陆无樊忙请章可贞再行诊治。韩翊拈起一片碎布朝他道:“三弟你这是闹得什么玄虚?又叫大伙虚惊一场!身子无碍么?”
陆无樊笑道:“小弟没事。”高凌越道:“没事就好。不过你近来可有些废衣裳啊。”见他光着上身,脱下外衫递去。江琳跟道:“怕什么?章妹妹女红了得,还少得了他衣裳穿?”
四人哈哈一笑,章可贞听得一脸娇羞,背身诊脉,故作不闻,只留陆无樊窘在当下,忙将衣衫穿好。
片刻后,章可贞扶霍颙躺下,回身道:“霍爷爷内息归正,身上硬伤便不要紧了,只需慢慢调养即可痊愈。”几人松了口气,退出屋外,见圆正侯在门外,遂与之说了霍颙伤情。
圆正合十道:“霍掌门无恙再好不过。方丈师兄请见,贫僧为几位施主领路。”六人随他而去,途中韩翊问:“圆正大师,敢问无极宗那两个贼秃……”当着圆正的面说贼秃二字有失礼数,怕他误会自己含沙射影,忙改口道:“那两个贼人怎会少林绝技?”
圆正不由停步,长叹一声,回身道:“此乃敝寺不为外人所知的旧事,可几位施主既已撞见,说也无妨。百余年前,敝寺出了位武学奇才,一人身兼数门绝技。可此人仍不知足,更欲研习《洗髓经》。”
陆无樊一听,想到耶律元盛提到过《洗髓经》残本,顿觉与此有关。但听圆正接着道:“可彼时寺中方丈恐他沉沦武道,误了佛法修为,便不允许。岂料此人竟潜入藏经阁私自翻看,可当夜既被发觉,他遂反出寺去,自此杳无音信。”
陆无樊恍然道:“莫非无极宗二人是他传人?”圆正点点头:“想来如此。”韩翊却若有所思,笑问:“贵寺既有此先列,而柳冽夺去如此重要的经书,贵寺也并未急着寻回,难不成他夺去那本是假的?”
圆正一愣,随之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说道:“韩施主猜的不错,那并非《洗髓经》,而是一部辑敝寺近代大德禅师们的修佛心得语录。”
他直言不讳,几人一笑了之,而陆无樊想到周商鸣苦心钻研的模样更觉痛快。
几人随圆正而去,进到一间禅房,见圆慈、吴长老及仙霞派一辈分较高唤作徐奕州的正在其中。
寒暄几句,众人落座。圆慈道:“今日三位施主遭逢此难,敝寺上下深感惋惜,好在三位福泽深厚并无大碍。”
吴长老拍着大腿道:“唉!千算万算,没算到周商鸣那厮竟扯上无极宗。奶奶的,真不知无极宗来趟这浑水干什么?!”
陆无樊自金辽两国而回,深知三国形势,那日听了周商鸣崖上之言,今日又听玄行道中之言,已猜出因由,说道:“天下纷争,宋金有联手灭辽之意。周贼自不量力,却有割宰天下之心,若他作乱,于辽国还是大有好处的。可我也是后知后觉,没早想到此处。”
众人一听,纷纷称是。圆慈又道:“此距周商鸣之约日近,三位施主想来难以赴会,敢问在场诸位施主有何打算?”霍颙三人一倒,冷千山四人又不在,屋中几个便成领头之人。
吴长老道:“我瞧周商鸣那厮就没想与咱们摆擂,既然如此,咱们也不用顾忌死伤无辜,杀上太白山就是了!”
而仙霞派徐奕州则道:“可咱们折损三圆大将,周商鸣又有无极宗相助,此消彼长,只怕……不妨等掌门三位伤愈再做计较。”吴长老道:“怕什么?再拖下去,还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会用到大伙身上呢!虽帮主几人无力出战,可有寺中大师,冷凌几位,再加上眼前这些个青年俊杰,咱们大伙也齐心协力,还怕拾掇不了周商鸣么!”
他这话说来很是傲气,虽徐奕州打起退堂鼓,可他知丐帮与白云庄皆有抗敌之意,两派如此,仙霞派也不会落后,只是拿不准圆慈主意,又问:“圆慈方丈意下如何?”
圆慈不语,韩翊见状道:“在方丈眼中,咱们与周商鸣皆是芸芸众生,无论因何厮杀皆着嗔恨。吴长老这不是难为圆慈方丈么!”
圆慈合十道:“阿弥陀佛,惭愧,惭愧。此前得知周商鸣有祸乱天下之心,为亿万生民着想,才答应与诸位联手。老衲想来,若敝寺上下若与诸位一道便成强弱之势,周商鸣麾下众人则不敢轻举妄动,因而也可免无辜,众人不致更添恶业。老衲修为有限,若度不得周商鸣,届时便是由老衲出手将他除去,老衲亦甘愿担此恶业,食此恶果。可听吴施主之意是要上山厮杀,这实违佛门慈悲之心。”
韩翊忙道:“吴长老为人宽厚,只是一时激愤才有此言,他与大伙一样也不愿多造杀伤。还是那话,周商鸣设擂最好,如若不成,咱们也当设法只诛首恶,方丈以为如何?”圆慈道:“善哉,诸位施主作如是想,能断妄杀之心,如此甚好。”
为等四老归来及江琳配制解药,仍定七月十五前去赴会。
议定此事,日色已沉,圆慈欲命寺僧腾出一部分僧房供众人暂住,可大伙六七百人只怕叨扰太甚,搅了寺中清净,吴长老便决定先带众人下山,留韩翊几个照料曹法言三人。
出得屋来,吴长老对韩翊道:“你小子倒把老夫抬的挺高啊。”韩翊笑道:“难道吴长老真想血洗太白山?”“哼!那倒不是!”吴长老一撇嘴,跟着仰天一望长叹道,“只怕咱们总念着仁义二字,到头反受拖累,再中周商鸣的圈套啊。”韩翊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要不咱们与周商鸣又有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