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能逮住两个人问问情况!”
沈宁他们三个人趴在高坡后面,看着正在撤离的鹿耳人追兵。
看样子确实最少有两个百人队的规模,沈宁可不认为自己是踏阳,在一万人中都能来回冲杀。
他甚至怀疑巴雅尔的话里,有七成甚至更高的水分,因为在沈宁心里对万夫不当之勇这种事从不相信。
在他心里能排上号的虎将也就那么三个,一个姓项,一个姓吕,一个姓赵。
至于随随便便一个中等草原部族的首领就是以一敌万的绝世杀神,沈宁对此嗤之以鼻,玩笑可以开,但他绝对不会将成功的希望寄托在个人勇武上。
如果踏阳真的那么神勇,那他带几个人就能打过长城去了。
狼厥人能纠集数十万狼骑,还不是被幽州五千虎贲吓得不敢轻易南下?
当然,如果没有大周雄厚的国力和当世无敌的府兵做后盾,光靠五千虎贲铁骑也休想拦住草原人的野心。
“不用!”
巴雅尔拍了拍胸脯说道:“没那么麻烦,我就是靠鼻子闻也能把你们带到鹿耳人的营地去。”
他指了指远处的鹿耳人骑兵说道:“不用跟的太紧,在他们后面十里跟着,绝对丢不了!”
沈宁诧异,随即赞叹道:“好一条…….大汉!”
他硬生生的将大狗两个字憋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太阳才露出头的时候,跟在鹿耳人后面的沈宁他们已经能远远的看到前方那一条银线。
那里是渭水。
一年多前沈宁见过这条大河,抓过鱼,扎破了脚,那时候他还是个被每日一千五百次拔刀累得几乎吐血的小孩子,一年多的时间虽然并不久,可沈宁再见到这条大河的时候忽然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沧桑感来。
河对岸,一片连营。
沿着河岸,鹿耳人的骑兵驻地绵延三四里,能远远的看到还有骑兵在河对岸来回奔驰。
鹿耳人,黒野这样的部族是没有正规军队的,牧民们闲时放牧,战时拿起刀上了马就是骑兵。
狼厥人实力强大,麾下的狼骑是独立且战力惊人的军队,比起鹿耳人的骑兵来要强悍的多。
趴在草丛里,沈宁叹了口气道:“看来要绕出去几十里了。”
招牧点了点头:“鹿耳人的营地就在岸边,必须绕出去渡河。可这样一来,咱们的马就要留在南岸,也就是说,还要留在南岸一个人带着马接应。能过河到对面去的只有两个人,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沈宁想了想:“小牧哥,你留下。”
招牧张了张嘴,最终没有反驳。
他知道沈宁说的有道理,留下的人不可能是巴雅尔,这一点毋庸置疑,原因并不复杂。
首先招牧和沈宁都不认识踏阳,再者,他们两个也不信任巴雅尔。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一个不信任的人,这是白痴都不会做出的决定。
他拉着沈宁的手摇了摇头,示意再考虑一下。
“小牧哥,别争了,说实话,论逃命你不如我。”
沈宁笑了笑:“从我能记事开始所有的回忆就离不开逃命这两个字。”
他不想再解释一下一个在六岁就不得不强迫自己杀一个人的孩子,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今年才将满十三岁,十三年从江南到了塞北,一路上都是在逃。这十三年积累下来的逃命经验比普通人一辈子,甚至五辈子都要多些。
这十三年来学习的手段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保命,这一点招牧绝对不如他。
“只有一样,小牧哥,护着马,只要我过了河保证有战马在就一切都没问题。”
“忆安!”
招牧拦在沈宁面前,看着沈宁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别冲动!”
沈宁呵呵笑了起来:“小牧哥,你还不了解我?我什么时候冲动过?”
见招牧的面色凝重,沈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吧,我承认自己这次确实冲动了。你放心,我和巴雅尔先过河去,晚上摸进鹿耳人的营地里去看看,如果没机会我不会贸然动手的!”
“晚上动手!”
招牧郑重的说道:“只一次,如果有危险就立刻撤回来,不要再试图寻找第二次机会!”
“好!”
沈宁点头:“我答应你,就一次。”
将三个人携带的五匹战马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招牧留在原地等候。
沈宁和巴雅尔两个人选了一处比较平缓的地方过河,吹足了气的皮囊能让人浮在水面上不至于下沉,只用了十几分钟两个人就游到了河对岸。
寻了个地方等天黑,沈宁甚至还躺在柔软的草丛里睡了一大觉。
巴雅尔看着那微微打鼾的少年心中很敬佩,他自认为勇敢也不能做到如此放松。
而这少年在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睡得那么香甜,巴雅尔知道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只是,他却没有看到沈宁睡觉的时候右手一直放在腰畔,而匕首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直到了傍晚,沈宁才坐起来伸了个拦腰,然后开始默默的吃干粮,喝水。
“什么时候出发?”
巴雅尔忍不住问道。
沈宁将最后一口干粮送进嘴里,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缓缓而认真的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他将自己的两个箭壶解下来一个丢给巴雅尔:“守在这里,无论救不救得出来人,我撤退的时候都需要有人掩护。”
巴雅尔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反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你打算自己去?”
沈宁一边检查自己的装备一边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你一起去,实话跟你说也没关系,我之所以让你跟我过河是因为我不相信你。”
“让你守在这里还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与其和一个不相信的人联手,我更愿意自己来。当然,如果你没有守在这里我会很危险。”
沈宁收拾好了装备,确定万无一失后指了指鹿耳人营地。
说道:“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我没有回来,你就走。告诉乌溪其格,她真的是个白痴!”
说完,沈宁就猫着腰冲了出去,很快就消失在浓重的夜幕中。
巴雅尔徒劳的伸出手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光了一样。
他软软的瘫坐在草地上,看着沈宁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啪啪作响。
“巴雅尔你真的是个懦夫!”
他狠狠的骂了一句。
白天已经仔细的观察过地形,所以沈宁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鹿耳人设置的暗哨,然后悄无声息的干掉了两个鹿耳人武士。
沈宁喜欢黒夜,在黒夜中他才能更好地隐藏踪迹,他就好像一个专门出没于夜晚的夜枭,在原野上如风飘荡。
很快,他又找到第二处暗哨所在,抹了一个脖子,刺穿了一个心脏。
在一处灯火照耀不到的地方钻进营地,在一队巡逻的鹿耳人武士过去之后他好像猎豹一般从阴影处蹿出来,下一秒已经再次融进了一座帐篷的暗影中。
他已经问清了踏阳的长相,在暗影中闭上眼在最短的时间内确定巴雅尔的描述已经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影像后,沈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朝下一座帐篷的暗影飘了过去。
动作轻灵迅疾的好像一个专属于黑夜的舞者,在月光和火把照耀不到的地方翩翩起舞。
寻找到踏阳被关押的地方并不难,只要看什么地方守卫很森严就差不多了。
帐篷外有卫兵的地方沈宁在最短的时间内寻找到了三处,然后果断放弃了对其中两处的侦查直接扑向第三个地方。
原因很简单,那座帐篷里相对来说比较黑,而其他两座帐篷里火把点的很明亮。
幸好,他有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切开铁棍都不怎么费力的匕首将帐篷割开一个小口子,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顺着缝隙往里面看了看,沈宁的眼睛瞬间睁大。
帐篷里的只点了一支蜡烛,昏黄灯下一个只穿了单衣的女人正在割肉。她的动作轻柔舒缓,表情似笑非笑,她身边放了一个银盘,里面已经摆放着三四块血淋淋的肉块。
美女灯下抿嘴浅笑,以匕首割肉。
割人肉。
她跪坐在一个雄伟的男人面前,轻声细语柔肠百转的诉说着什么,手则在那个被捆绑的男人身上缓缓的割着。她的纤纤素手一只捏着肉,一只握着刀。
男人被细绳密密麻麻的绑着,肌肉被勒出一块一块的凸起。那女子就按着那些凸起在割肉,割得很欢快,面色红润,媚眼如丝。
沈宁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侧耳倾听。
“首领,你觉得这一刀从左面割好,还是右面?”
那雄伟的汉子闭着眼,身上的疼痛让他的面部有些抽搐,在听到那女子轻声问话后缓缓的将眼睛睁开。
随即大笑起来:“若是让苏辛的娇妻喂给我一口酒,我就告诉你这肉应该怎么割!”
他笑声豪迈,带着些许颤音。
“人人都说首领您是草原上最勇猛的男人,我今天终于见识到了,首领,您真的很令人心动呢。”
那女子扭动了几下水蛇般的腰身,抿着嘴轻笑道:“既然首领想喝酒,奴家又怎么会拒绝?”
她放下刀子,拿起酒壶饮了一口,然后将红唇凑到那雄伟汉子的唇边,竟然以自己的嘴将酒度了进去。
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方式,鼻子里还发出一声甜腻的娇笑。
分开后,她媚笑着从银盘中捡起一小块血淋淋的肉,看着那男人的眼睛说道:“饮酒,自然要吃肉,首领要不要尝尝新鲜?”
不等他说话,那女子娇笑道:“如此美味,妾身才舍不得给首领吃呢。”
她张开樱桃小口,一点一点的将那块肉塞了进去。
沈宁忍着胃里的翻腾,将脸上的黑色面罩紧了紧。
熟练的从鹿皮口袋中摸出吹管,塞进去一根银针。
银针上寒芒微闪,针头一点淡蓝。
噗的一声轻响,那银针被吹了出去,从缝隙中飞进去精准的刺在那女子的脖子上。
那女子只觉得脖子上好似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下意识的用手去摸,随即触碰到了那根还露出在脖子外面一大半的银针。
她皱眉,脸色剧变,将银针抽出放在眼前看了看,随即张嘴想发声高呼。
她发不了声,银针上的毒虽少,却能在瞬间毒哑了她。
沈宁以匕首破开帐篷,猛的钻了进去。
在那女子惊恐的视线中,一个黑巾遮面的修长身形骤然出现,那人看着自己,眼神明亮的好像天上的星辰,眼神的温度冷得,如同刀子上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