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里出发大概要跑至少一天半才能到鹿耳人那一万骑兵的驻地!”
招牧问明了情况后追上沈宁并肩而行:“那群鹿耳人的追兵一直追到距离咱们营地三十几里外,他们进了山才靠着密林将那些鹿耳人骑兵甩脱了。追兵或许还在山外转悠,如果咱们赶的够快说不定会追上那些鹿耳人!”
沈宁皱眉,想了想之后问道:“追兵有多少?”
“最少两个百人队!”
招牧说道:“从后山绕过去吧。”
沈宁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个和之前话题无关的问题:“那俩家伙叫什么名字?”
招牧道:“一个叫巴雅尔,一个叫图列。怎么了?”
“哪个叫图列,又是哪个叫巴雅尔?”
“伤了左边胳膊的叫图列,一点儿伤都没有的那个叫巴雅尔。”
沈宁嗯了一声问道:“小牧哥,你具体问过他们营救踏阳的经过了吗?”
“他们是六天以前得到消息后仓促出发的,踏阳的妻子匆忙集结了五百多名亲信赶往渭水河畔的鹿耳人营地。”
“他们商议好了派大部分人佯攻鹿耳人营地,然后踏阳的妻子带几个人混进营地去将踏阳救出来。”
“可是还没到鹿耳人的营地就中了埋伏,伏兵至少有六千人,黒野五百多人几乎全部战死。图列他们三十几个人保护乌溪其格往回撤,苏合格根带着几个人保护踏阳的妻子往另一个方向逃了。”
“鹿耳人一直追着他们到了山脚,他们分出去十几个人才把鹿耳人的追兵引开。半路的时候乌溪其格中了一箭,迷迷糊糊的就把他们带到了营地。不过他们说乌溪其格只是推测你在山中,他们能找到也纯粹是运气好。”
招牧说道:“我单独问过,他们两个所说的几乎一致。”
沈宁勒住大黑马,其他三个人也随着他停了下来。
招牧贴到沈宁马边问:“怎么了?”
沈宁回身看了那两个黒野人一眼,忽然笑了笑:“小牧哥,累了,下马休息一会吧。”
招牧一愣,看到沈宁有些闪烁的眼神随即明白他肯定是想到了什么。
他大声说道:“我也累了,那就休息一会,儿吧。”
两个人下了马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来低声交谈,图列和巴雅尔不知道那两个汉人在交谈什么,开始还以为他们是在商量救人的办法,可是后来见那两个汉人有说有笑的样子更像是在闲谈。
图列和巴雅尔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走过去问:“为什么停下来?”
巴雅尔皱着眉问:“还没有出山就停下来不走了,难道你们是胆怯了?”
他就是第一个站起来响应沈宁的黒野人,他说过他有个五岁的儿子一直把他当英雄崇拜。他也是乌溪其格的护卫中唯一一个身上没有伤的人,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愉快。
招牧抬起头阴沉着脸说道:“是你们在求我们帮忙,所以你要放尊重些。我们没有义务也没有责任非得去救你们的单于,踏阳跟我们没有一点关系。”
巴雅尔愣住,随即有些恼火的说道:“是乌溪其格说你是她的朋友我们才来找你的,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说话!”
“朋友?”
招牧冷笑道:“我从来不会和草原人做朋友。”
巴雅尔怒道:“图列,咱们走!”
招牧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不再理会。
图列连忙拉着巴雅尔。
“我的兄弟,不要着急,他们肯定是在商议办法。咱们只有四个人所以必须好好商议一下才行,不然只能是去送死。他们既然肯来就一定会帮助咱们的,你确实有些失礼了。”
巴雅尔奇怪的看了图列一眼:“刚才是你说的,他们要反悔!”
图列连忙解释道:“巴雅尔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说他们好像想不到好的办法了,所以有些犹豫。”
招牧站起来,盯着巴雅尔的眼睛说道:“我们不是要反悔,只是有件事必须要先弄清楚。”
“什么事?”
巴雅尔问。
招牧指了指图列的胳膊,又指了指巴雅尔:“好像,只有你自己没有受伤,这很奇怪,不是吗?”
巴雅尔愣了一会随即脸色瞬间变了,他后退一步手握在弯刀的刀柄上盯着招牧的眼睛:“我没有受伤是因为我的刀法好箭法也好,而且当时是我断后,我最少杀了五个鹿耳人追兵,图列可以给我作证!”
图列却并没有站在他身边,而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往旁边跨了一步:“巴雅尔,我现在忽然想起来,和你一起断后的人都死了!”
沈宁静静的看着那两个黒野人的表演,草原上的蛮话他不是一点都不懂,这一年多的学习,他差不多可以听懂图列和巴雅尔的话,之所以让招牧来解释,只是想更真切的来了解事情的经过。
听到图列的话,他站起来走到招牧和图列中间,冷冷的看着已经握紧了弯刀的巴雅尔。
“图列!你在说什么!”
巴雅尔怒视着图列说道:“图列,当时你也在队伍后面,我怎样杀敌你都看到了!”
图列像是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然后表情严肃的说道:“巴雅尔,不是我不相信你,可有件事我也没想明白。你带着六个人断后,鹿耳人追上来的时候我回去帮你,可是我才冲回去就看到也速死在你身边,他的刀伤在背后!”
图列说道:“我当时看到也速在你身边的,他死的时候叫着你的名字!”
巴雅尔怔住,表情很狰狞。
“也速确实叫了我的名字。”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间抬头看向图列:“是……”
不等他说完,图列忽然大喊道:“我知道了!你是呼乞那去鹰的派来的奸细!”
他愤怒的咆哮道:“一起杀了他!不然他会害死咱们的!”
喊完,他率先抽出弯刀。
忽然,他听到身边那清秀少年用很生硬的狼厥话叫道:“图列!”
“什么?”
图列下意识的回头。
“其实我也是呼乞那去鹰派来的。”
沈宁一本正经的说道。
图列脸色大变,大声喊道:“你是特勤的人?不可能!”
喊完之后他忽然感觉心口上凉了一下,低头去看时发现自己胸口上长出来一只手。手很修长干净,手里握着一支匕首。
沈宁笑了笑:“你猜对了,确实不可能。”
缓缓的将切金断玉如切豆腐一样的匕首抽回来,沈宁看了看似乎不满意这一刀的深度,然后缓缓的又将匕首插回图列的心脏里,再然后扭动了两圈。
“你胳膊上的伤我检查过。”
招牧一边示意巴雅尔别紧张,一边对濒死的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思议的图列解释道:“那伤很浅,是刀伤而不是箭伤,事实上,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很诧异。”
“因为那个伤口在你胳膊内侧,我不得不怀疑那是你自己弄的。”
他比划了一下:“你可真是大意啊。”
巴雅尔收起弯刀,走到图列身前说道:“我现在才想起来,也速死的时候确实在呼喊我的名字,可是在他背后的是你!”
图列忽然松了口气,脸色也渐渐平静下来,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势,然后叹气道:“我想过很多次自己怎么死,今天确实很意外。巴雅尔…对不起。”
他释然而笑,倒地,气绝。
“现在回去,然后顺着你们找到营地的路线出发!”
沈宁跃上马背道:“既然他能将你们出发的消息想办法告诉呼乞那去鹰,也一定会在路上留下标记。”
“白痴啊,原来不只她一个人是白痴,她父亲是白痴,母亲还是个白痴,你们整整一个部族都是白痴!差一点就被人设计一网打尽竟然还没有反思!”
当然,后面的话他是用汉语说的。
巴雅尔很认真的说:“谢谢!”
招牧笑了笑,跃上马背。
“苏辛不杀踏阳,肯定是呼乞那去鹰的主意。他是想将你们浑额部灭族,乌尔人向北迁徙是狼厥王庭在支持,你们单于才是牺牲品。”
“我现在甚至怀疑,黒野其他部族的单于是不是都得到了呼乞那去鹰的警告所以才没有出兵帮助你们。从一开始你们就掉进了一个圈套里,不得不说你们黒野人真的很蠢!”
沈宁这次没用汉语,而是直接点明问题根本:“黒野其他部族的首领更蠢!最大的部族若是被呼乞那去鹰设计灭掉了,黒野整体实力就下降了一大块!”
"到时候得了便宜的乌尔人,还有苏辛会放过他们?呼乞那去鹰这是在平衡草原上的实力,他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黒野人重新强大起来。”
他们原路返回,一路上仔细搜寻将图列留下的记号抹除。
“咱们只有三个人。”
巴雅尔显然没有生气,反而诚恳的问道:“你有什么好计策救出单于吗?”
沈宁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当然没有。”
“单于是黒野第一勇士!”
巴雅尔认真的说道:“只要能找到囚禁单于的地方,割开捆绑他的绳子给他一柄弯刀,就算鹿耳人有一万骑兵也拦不住他!”
“单于的令旗出现的地方,艾利佛带着的那些乌尔人崽子根本就不敢靠近。艾利佛也好,苏辛也好,他们根本就不是单于的对手!若不是苏辛使诈,谁也抓不住单于!”
“两年前我们和鹿耳人也交战过,当时单于只带着三十名勇士就击退了鹿耳人三千骑兵!草原上没人不敬畏单于的勇猛,也没人敢和他正面交锋!”
沈宁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万军中往来如入无人之境?”
他砸吧砸吧嘴,小声嘀咕道:“巴雅尔……你是在写话本的么?”
他笑了笑:“不过如果你说的比较靠谱的话,我想这次救人没那么难。”
三人继续前进,天色将晚,月亮已经爬上枝头。
沈宁喜欢在黑暗中活动,所以黑夜潜行对于他来说,其实不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