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鬼？”秦临一击得手，猛地后退。
花千语抹了抹鼻子，竭力压制怒气，一个字一个字说道：“秦临，你不管是找死，还是想报复我，大可直说，不用装神弄鬼，搞得自己好像精神病犯了一样。”
“……那我可以再打你一拳吗？”他试探道。
“可以，但在那之后我会送你上西天，”她指了指他，“你一个人去。”
“嚯，开始跟我扯《水浒》了。”
花千语深吸一口气，说：“但凡识字的都知道，上西天是《西游记》的故事。”
“你的意思是宋江后来没死咯？”秦临反嘲道，“看来这个笑话不怎么样啊，你都没笑。刚刚那一下真不是报复，主要是那个角度看到你现在的脸，我真以为快递小哥来找我报仇了。一害怕，就……
“抱歉，你这身扮相和他简直一模一样，人有失蹄嘛。别生气了，你不也打了我，还差点把我打死了。”
他向她伸出手。
“都是误会。咱们翻篇儿？”
花千语略微迟疑，还是握住他的手，站起身来。
“我们继续说钟新禾的秘密。首先，他拥有脑机交互技术，他的大脑可以接受和发送一些简单的电子信号。”
秦临往四周看了看，从不远的餐桌上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
“他哪来这么先进的技术？这种东西偷都没地方偷吧！”花千语皱眉道，擦去血迹，然后开始撕脸上用来修正容貌的肉色贴。
“这个技术，被他用来与低人工智能结合，实现实时预警功能。从用法上看，我不认为这是他自己开发的，因为这样的使用实在太过简陋且肤浅低端。”
“这点怎么说？”她说着，随后吐出嘴里用来撑大两腮的塑料垫片。
“你可以这么理解，在有监控的情况下，一旦出现可疑人物，脑中就会有‘嘀’的一声，并提示人去查看具体图像。如果这项技术足够先进，原理上来说，连终端都不需要，直接就能把图像信息传到脑子里。
“还可以提出猜想，一是，他可能同时掌握有黑入别人监控网络的技术，而且是快速的，能绕开指令调取报告那种；二是，他或许可以洗掉监控系统中自己肉身出现的影像。”
“你的大概意思就是说，他不仅能用眼睛看，而且随时还有电脑帮他标记附近监控中出现的威胁，并提示他查看，甚至从记录中抹去自身痕迹。怪不得，他一旦消失便能无影无踪，简直像世上没了这个人一样。”
秦临点点头，继续说：
“其次，你也看到了，超强的自我修复能力。那些黑线可以快速修补他受损的伤口，不仅仅是普通创口，还包括复杂器官的修复。刚刚你那一下，说真的，要不是这具身体，我多半当场就毙命了。但仅仅是不到半分钟，这样的致命伤就几乎被治愈了，而且从顺序上来看，是从内到外，由重要部分到次重要部分，相当智能。”
“这太魔幻了。”花千语面有忧色，“不过和你跑到他身体里相比，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不是魔幻，是朋克。从我接触这东西的经验来看，这既不是超能力也不是什么法术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那些黑线，本质上像是微型机器人集群。拥有行动能力，并且大小可以轻松通过皮肤，而不造成损伤。这个技术的完成度，远比脑机交互更高，使用方法的巧妙程度上更是天壤之别。
“可以说，脑机交互，只像一个试用品，而这个黑线机器人集群，是一种基于技术上的成熟应用。”
“嗯……你能说得再明白点吗？”
“举个例子，他掌握的脑机交互技术，就像是古代丹士弄出了火药，知道一定情况下它能爆炸，于是拿去做成了鞭炮。”
“我明白了，那个黑线机器人相比起来就像是大炮，对吧？”
秦临用关怀的眼神看着花千语。
“怎么了？你不是这个意思吗？”
“……有点像了，不过不够准确。黑线，就像是用‘异源氘’做成的‘奇弹’，10个标准单位，就能把月球炸成碎块。”
“鸡，鸡蛋？”她诧异道，“怎么可能！”
他仰头望了望天花板，无奈地说：“你可以把它想象成已知最强的武器，顺便提醒你一下 ，月球的平均半径约是1740千米，这有助于你进行想象。”
“那你说的这个鸡蛋，它得多大才有这样的威力。”花千语嘟着嘴，似乎在想象秦临口中的“奇弹”。
他笑着摸了摸她戴着帽子的头，说：“肯定比你脑仁大多了。”
“行了，说回正题。我说这些的原因很简单，钟新禾根本就不可能，也没有道理能弄到这样的技术。脑机交互，就算他是超级变态天才，自己捣鼓出来了，但这个黑线，绝对绝对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我说的是技术。
“所以，他的背后，一定有人指点，而且是高高高高高人，不，应该已经不算人了，我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以怎样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上存在。”
“你这么一说，那这项技术也太先进了，难道钟新禾背后还有一个更坏的混蛋？”
“那倒不一定，毕竟技术本身可没有善恶之分。看过《海底两万里》吗？鹦鹉螺号是怎么被造出来的？”
她不好意思地摇头，问：“这和海底又有什么关系？”
“哎，我就不该问。意思是这样，这位船长想要做出一艘远超当时科技水平的潜水艇，并且不留下记录。于是他将零件的制作分散开，分别交给世界各地不同的制造商制造。
“这是一种制作思路。首先，船长拥有可实现的潜水艇蓝图，其次，他找到了对应零件所需的制作工艺提供者。换算到钟新禾，首先他必然有成熟的总设计图，或是思路，然后，他为了完成这样东西，偷窃抢夺，甚至靠自己研发，补全了各项技术所需的最低级的水平，然后拼凑做出来的劣化版。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能源问题。治愈伤口后，直到现在，黑线赋予这具身体的额外能力都没有恢复。说白了，就是拥有先进高超的设计水平，却拖着这个时代技术限制的尾巴。
“明白了吧。”
花千语一脸茫然，但是当察觉到秦临的目光，她微微仰头，拳头打在另一只手掌中，说：“原来是这样，我已经完全弄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最后，也就是我说的额外能力，包括但不限于速度，力量和感觉上的提升。最值得一提的是视觉的变化，人眼结构本身是无法实现增大视野的，其它的只是增强，这个就是额外添加。你知道人眼看东西，形成的图像，直线就是直线，它区别远近是依靠物体成像的大小，遮挡关系来区分。但是这具身体的视角，它可以直接获取畸变后的图像，这时直线看上去就不再是直线了。
“这还没什么，关键是人脸辨别。你之前的脸确实已经和快递小哥很像了，但在我的视野中，你五官形状和相对位置特别突出，我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忽略掉你的妆容，认出是你。但是当治愈之后，这项能力失效，你的特点辨识消失，我眼里的你就真成快递小哥了，这前后反差实在太大。
“所以，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的意思是，钟新禾可以无视化妆，直接看穿别人的真实样貌？！怪不得，那次，我们还没行动，他就抢先下手。”
花千语思索着回应，又说道：“不是都翻篇了吗？我们都别提了。”
秦临叹了口气，说：“这就是我上身后得到的，有关钟新禾的所有信息了。现在说问题。我们现在要解决两个问题，首先是钟新禾的嗯……思想，跑哪去了，其次是怎么让我回到我自己的身体。”
她皱眉道：“既然你跑到他身体里来了，那么他岂不是很可能会跑到你的身体里去？！糟了！他在我安全屋里！”
“先别急，如果他真到我身体里，那就有趣了。”他嘴角翘起，“绝对是倒了大霉！”
这样的笑容让花千语产生了生理不适，她说：
“你能别笑，或者把脸转过去吗？看着好恶心人。还有，他要真变成你，那箱子里可有你的东西，还有我送你的刀！钟新禾要是跑了，指不定还要再害多少人！我们必须现在去抓住他！”
她想要去拿盒子。
秦临一把拉住她，说道：“不用急，比你想杀他的人太多了，他只要一在市区露面，那就离死不远了。有一说一，我现在还挺庆幸，有人挡刀，逃过一劫。”
“你以前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你不会真是变态杀手吧？！”花千语飞快抽出自己的手，“秦临，你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首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绝对不是坏人。就算是骗人，也纯粹是为了我的小命，这应该算作紧急避险。其次，我之所以跑路，是因为有人追杀我，根源是我目击了他们的犯罪。明白了吧，我是证人，也是这种情况下的受害者。”
他说着，向楼上走去，“跟我来卧室，给你看样东西，说不定对你来说是个宝贝。”
花千语面色一红，黛眉倒竖，骂道：“这种时候你还想着这种事？龌龊！而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长相很恶心！”
秦临回头看向她，尽管不是自己的脸，但那眼神依旧显露出浓浓的关怀气息，说：“我觉得你的想法才是真的龌龊。卧室里有钟新禾的文字资料，还有那个脑机交互的终端。在这种地方你都能胡乱联想？看不出来你口味挺重的。”
“明明都是你在故意误导我！”她面颊的绯红更深了。
“来不来不随你。”
他说完，脚步不停，转进二楼走廊。
花千语羞怒不已，踢了旁边沙发一脚，犹豫着上不上楼。随后转身去拿门口的盒子，稍微思量一下，只是锁上了门，把盒子放到楼梯上——也就是房间中央的位置，向二楼跑去。
“哟，没把你大宝贝抱上来？现在胆子挺大嘛。”秦临站在床前，瞟了门口一眼，说道。
她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说：“对付你这样的冒牌货，我就足够了。这床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这就是你说的终端？”
他回道：“床上那个小东西才是。文字资料在桌上。你不觉得这张床很奇怪吗？”
花千语走到床边，拿起那个大号手机，回答说：“有什么奇怪的，不就是张普通的双人床嘛。等等，双人床？难道你是在暗示钟新禾每晚都会叫……”
“你还是闭嘴吧，谁规定了双人床不能一个人睡？主卧放双人床有任何问题？重点是样式，这床我怎么看怎么和这房间陈设格格不入。再加上这家伙把除了前门以外的所有出路都封死了，我怀疑这房间里有蹊跷。”
“这张床连接着暗道？喂，这东西怎么连按键都没有，怎么打开啊？”她捣鼓着手里的物件，问道。
此时，屏幕突然亮起，随后又立刻熄灭，她抬头看见了那张老脸上的微笑。
花千语直接就把枕头砸过去，喊道：“你要死啊！都让你不要笑了！你知不知道这个表情让我多少个晚上睡不着觉！再笑我真弄死你！”
“不就开个玩笑嘛。脑机交互，给你演示一下。”秦临说着，把枕头扔回床上。
她神情严肃，说：“我现在能把你当成秦临而不是钟新禾，已经是理智克制的极致，你要是再这样，我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行，你说了算。”
“你也理解一下嘛，跟我换位思考。如果是你……”
“我能理解，不然刚刚就绝对不会只给你来上一拳了。”秦临无所谓地说道，“我刚刚才想起来这房间有什么异常，你这一打岔我又忘了。”
“不是都说翻篇吗，还有这能怪我吗？”花千语嘟起小嘴说，划拉着手中屏幕又亮起的终端，又问道：“话说，我们真不应该先去抓钟新禾吗？他跑了怎么办？”
“我自己的情况我最清楚，要是放一年前，他多半真能跑掉。不过现在嘛，要是没进市区也还有点机会。但你把我给弄进来了，嘿嘿，只能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花千语诧异道：“那可是你自己的身体，你都一点不担心吗？还有到底什么这么危险，能把你逼上绝路。”
“哦，你想知道？”秦临看向她。
她赶紧点头，然后脸上又泛起厌恶之意，“你能不能把头转过去说。”
“这事我都没和别人讲过，和你不敢讲不一样，我是没机会和别人说。这事吧，都是孙家一个倒插门的女婿设局整出来的。”
秦临叹了口气，真把脸转到一边。
“他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世上还真有这样的禽兽？！”花千语惊道，把手里物件丢回床上。
“他的名字叫，李书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