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在那轮明月高高挂于上空的时刻,韵奴她们又推开了院子的大门,同行的还有姬单。
寤歌有意地朝韵奴脸上瞟了一眼,看其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放心吧!过了今夜,待我将蛊虫取出后,他就没事了。日后只需多加调养即可。”韵奴还以为她是在担心姬焱的状况,在一旁出声解释。
寤歌点了点头,虽然其实她早就从红儿那打听到了。
蛊虫性寒,于每月月圆之夜最为活跃,所以这个时间段亦是最好取出蛊虫的时机。
韵奴交代了那句就进门了。而这次连红儿都没进去,只在厢房外来回走动。
“很危险吗?”寤歌问她。
“你说呢?”红儿横了她一眼,眼底里满是担忧,“据我所知,王蛊从未从活体中取出来过。一旦……”
她话音未落,房间里突然一声惨叫,紧接着有吐血声响起。
寤歌脚比脑快,她是第一个踹门进去的,红儿紧随其后。
房间里的一切有点出乎她们的意料。姬焱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看着并无其他的异样。
有事的是站在旁侧的韵奴,不仅刚刚那声惨叫是她发出的,就连床榻边的那摊血渍也是她的。
红儿连忙将她扶住,脸上满是急色。
“姐姐,你没事吧?”她说着,连忙将韵奴嘴角的血渍擦干净。
韵奴摇头否定,但寤歌注意到其实她的双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姬焱其实并未睡着,他只是身子太过疲惫,起不来身罢了。
他用尽全力将眼皮子睁了开,又用手肘撑了撑床,明显是想着起身。
寤歌连忙扶着他坐了起来,眼眸低垂,将所有情绪尽收。
“族长,现在可以说……你救姬某是何缘故了吧?姬焱虽然为你所救,可亦不会任你作为!”
姬焱开口,声音明明很虚弱,可说出来的话却恁是刺耳。
“你这浑球,我姐姐好心好意地救你,你不道谢就罢了,竟还怀疑起我姐姐的动机来了?”红儿为姐姐抱不平,眼看着红眸一闪,明显是要下手了。
韵奴连忙挡下,颇为严厉地横了她一眼。
红儿冷哼了一声,但到底是妥协了。
“早就听闻黎城的花灯会是为一绝,可否牢请姬大人引路作陪?”
韵奴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朝她望去。
花灯会于西市举行,从初十开始,至二十结束,以庆祝元宵佳节。
因姬焱病情突发的缘故,他们这一伙人倒是没一个人去凑热闹的。
“抱歉,姬某身子抱恙,恐怕……”
“何时?”本一直作壁上观的寤歌抢先问道。
“后日酉时。”
“行,到时我们一定尽东道主之仪。”
韵奴嘴角勾了勾,由红儿搀扶着走了。
等众人离开,姬焱才连忙解释,“寤歌我……”
寤歌看了他一眼,想开口又将话尽吞入腹中。
这种感觉太憋屈了,胸口堵得难受,她一甩衣袖,干脆跑到院子里去透透气。
……
时间悄逝而过,这一晃眼就到了约定的时日。
白日里还下着小雨,本以为今日这花灯节要取消了,却不想临至傍晚这雨却是突然停了。
姬焱本想着以雨大为借口将这趟花灯之行推辞掉,这下也找不到借口了。
因大病初愈,他的身子自然有些虚弱,但出趟门还是没问题的。
寤歌这几日倒是对他照顾有加,熬药亦从不假手他人。但就是吧,无论他怎么找她聊天,都板着一张脸,恁是一句话都没同他说过。
封青正在外面绑马车,这也是应寤歌要求的。
照她的说法,这花灯会一年就这么一次,众人自从汇聚在一起,却是从不曾去外面游玩过。既然有这个契机,那就干脆一起吧。
所以最终就是一行人乘着一辆马车浩浩汤汤地往西市方向而去。
“表哥!”
却不想,他们刚从马车上下来,就有一娇俏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不用回头,寤歌就能知道来人是谁。
这蹇馨怎么也跟着来了?
钱大娘自然没错过寤歌那突然皱起的眉头,只见她嘴角出现了一抹促狭的笑容,开口就是打趣。
“你不是要热闹吗?现在可就真热闹咯!”
寤歌暗自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还真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这么做还不是担心和那韵奴呆在一起尴尬,所以才叫上他们一起的吗?
那些人已经开始聊上了,蹇馨对着自家表哥好一番打量,见对方果然如姬单所说那样身子骨大好,脸上简直笑开了花儿。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姬焱神情可就没那么好看了,他隔着半空瞪了姬单一眼,眼底里满是控诉。
【公子,我拦不住啊!】
姬单同样以眼神回应。
两人明明啥话都没说,但偏偏都明白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姬焱转念一想,也是,姬单能在家里抵挡数日已是尽力了。
“你怎么也在这里?”蹇馨一抬头就发现了寤歌的身影,小脸立马垮了下来。
寤歌瞟了她一眼,懒得搭理她。
她和这小丫头气场不和,加上她今日心情不好,更是懒得周旋。
正在这时,他们头上有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众人抬头而望,果然在那里站着两个熟悉的面孔。
他们身侧是一座酒楼,此时韵奴和红儿两人就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他们。
又有铃铛的声音响起,却是她们两人从那栏杆处走了下来。
那韵奴下来后,就直往姬焱那而去。
寤歌有注意到姬焱朝她这瞟了一眼,她只当没看见,昂头挺胸,然后率先融入了人群。
今日大街上的人委实不少,她有意避开他们,没一会儿就将他们甩在了脑后。
虽然呢,这视线还一直在朝后面悄悄瞟就是呢!
她有看到韵奴朝姬焱身边凑了过去,然后也不知那韵奴率先说了什么,两人就并肩而行了!
她一边走目光一直朝后面瞟,最终在一猜灯谜的摊子前停了下来。
“久雨初晴打一汉字?这不是昨日黄花的‘昨’吗!有些人啊,肚子里果然没文墨,竟是连这个都没猜出来?”
寤歌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面前那盏灯笼上的灯谜,这才将目光投到了来人的身上。
这人是有病吧?偏跟她过不去。
“蹇小姐,您这对我穷追不舍的,莫非是心悦我不曾?可惜啊,我对这同性之癖没啥想法,你找错人呢?”
“你……你……”蹇馨小脸直接被气得通红,“你瞎说!我明明是讨厌你抢了我表哥。表哥芝兰之姿,岂是你这种粗鲁无知的女子配得上的?”
“我粗鲁?我无知?”寤歌被气得个半死,她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住脾气。
“那您说,谁配得上您那芝兰之姿的表哥呢?是温柔贤淑的,还是知书达理的?”
“那自然是……没一个配得上的!我表哥啊!不仅容貌俊美,更是天纵之才,三岁提笔,五岁读诗,到了七岁已然能写出一手好文章了。更遑论,十七岁更是金榜题名。他不仅聪慧过人,为人更是彬彬有礼……”
蹇馨一边说着一边高傲地抬了抬头,嘴里对其表哥的夸奖络绎不绝。
寤歌的下巴差点就要惊掉了,敢情这蹇馨是姬焱的脑残粉啊!
被这蹇馨突然的一打岔,她这几日郁闷的心情竟是奇迹般地有了好转的迹象。
“表妹啊!”
寤歌故意这么叫唤她,就在蹇馨要反驳的那一刻,寤歌下巴抬了抬,视线朝不远处望去。
“你与其对我严防死守,不如看好你那完美无缺的表哥啊!你看,他现在可正和另一女子交谈甚欢呢?”
蹇馨猛地回头,一跺脚,连忙朝那边跑了过去。
这……这……怎么又来一个啊?
她可得好好把好关。
等蹇馨离开,寤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装大度的事可真不是人干的,那两人到底在谈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