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大门正对面的是四层门诊大楼，那幢宿舍楼必顺从门诊和炒药坊之间的空处进 出。与门诊大楼成“T”字形的一处三层建筑是住院部。门诊大楼的第二层是拍“ X” 光片等拥有现代化设备的检查区。第三楼是办公区，第四层是药材仓库，因为这一层 还没有按仓库的要求装修好，还空着，住院部的第三层也暂时还没有住病人，便作为 临时仓库在用，一些贵重药材就锁在住院部三楼的药材仓库里。门诊大楼后边是一处 小花园，园中是一色枝干挺拔的水杉，偶尔间些不成气候的杂树，紧挨门诊楼后门的 是一个人工大水池，池内有假山、喷泉，池里有红红黑黑的各色鱼儿在假山中出没。 紧靠后花园的便是荣恩堂药坊最神秘的机关，他们叫它制药车间。这处神秘处所单独 装了大铁门，除了制药工人外，只能是真家几父子进出，其他任何人不能涉足。即使 是制药工，也只能在真家父子把药配好后，他们才能进去按规程作业，绝对看不到真 家父子的配药过程。现在这个配药房由真常恩的长子真旺庆在主持，真旺庆的那位远 房表弟戴孝昌就在这个制药车间工作。这个制药车间分成对立的两排小平房，都按制 药业的卫生要求建设，进门的右边是药坊常规用药生产区，主要生产风湿、类风湿病 用药。左边主要生产“松龄春”酒，因为地方小，不能批量生产，生产一点便被病人抢购一空。
章纤巧进了药坊大门以后，径直向那幢宿舍楼走去，刚走到第一个单元楼门口， 便听见二楼传出来了自己丈夫与真常恩大夫在高声谈着她早就听熟了的俞培英墓碑上 的那副对联，只听见曾文富拖着长腔吟着：“一笑而去，英雄结局总如斯。,听见丈夫 的声音她的心放了下来，脚步也慢了下来，稍稍喘了两口气，轻轻骂了一句：“这狗东 西又喝了酒。,便往楼上爬去。到了真常恩的家门口，她一眼便看见丈夫同真常恩一起 坐在沙发上谈天喝茶。方老夫人也忙碌着给他们张罗茶水。“你这个好吃佬，我就晓得 你偷懒，自己不做饭，跑到真大夫这里来蹭饭吃了。,章纤巧笑着骂了丈夫一句，人也 进了门。
见章纤巧来了，方春莲连忙放下手上的开水瓶，迎上前来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双 手，嘴里一连串地说了几个“快坐。,曾文富见夫人回了，笑着说：“我不好吃呀夫人, 你败我名声了，是方老先生去请我来喝酒的呀，这不能怪我。”他一脸通红地转头对真 常恩眨了眨眼说：“您说是不是呀，真大夫。”真常恩也有了三分醉意，接着说：“我们 俩不不用请，哪个想哪个了就到他家里去喝杯酒，不说丑话，这不叫好吃，叫对月当 歌，把酒吟诗。”方春莲见真常恩来了劲，开始说那些她听不懂的东西了，便装着生气 地吼了一句：“又来了，他不是好吃佬还是什么呢？哪个去请他的，纤巧妹子前脚走他 后脚就跑来了，一屁股坐在这里不走，又不能赶，只好弄酒他喝。”
曾文富见方老太太扯开了嗓子在数落自己，连忙站起身来，把右手的中指伸出来 架在嘴唇上，轻轻“嘘” 了一声，示意她小点声音说：“方老先生，您声音细一点行不 行，我这脸皮不厚，叫那些晚辈听到了，我还做不做人了？”方春莲更扯大了声音说: “你还晓得要做人呀，你无论当哪个的面，不论大小，你都卖弄你那肚里的臭墨汁，欺 负我不识字，没得文化，我就不做人了。你再这样，我哪日要撕破你的脸皮，叫你见 不得人。”曾文富见方老夫人的声音更大了，连忙弯下腰，装着听话的样子逗着乐说: “是，是，这不能怪我，只怪我先生从小教我的都是这些东西。,他又摇着头微闭着眼 念着：“之乎者也，矣而哉。”方春莲和章纤巧实在忍不住了，一齐笑了起来，方春莲 骂了一句：“你个臭皮匠，那几年你低着头怎么不之乎者也呀，你以为读了几句书了不 得呀，差一点整死你了记不记得。,曾文富又低下了头，双手并着连连说着是，说记 得，记得。方春莲拉着章纤巧的手说了声，走，我们到里屋去说话，不理这两个酒鬼。 章纤巧看了丈夫一眼，心疼地问了一句：“他吃没有吃饭呀，光喝酒可不行。”方春莲 止了步，看了章氏一眼，又看了已经直起了腰笑着的曾文富一眼说，你看他是不吃饭 丢得了碗的人，一个人把我家一锅饭吃了个底朝天。只你惯他，看你把他惯到哪日止, 一年回娘家去不了两回，一夜都舍不得住，跑回来陪他，怕他饿了。你这样疼他，他 疼不疼你呢？曾文富连忙接过话头说，疼的，疼的，她疼我，我不疼她就不凭良心。 方春莲拉了拉章纤巧的手说，走，我们到里屋去说话，不理他。便拉着章纤巧进了里 屋，关了门。曾文富笑着端起茶杯喝了一 口，坐下来又同真常恩说起了 “一笑而去”。
方春莲拉着章氏在自己的卧室坐下来以后，迫不及待地问事情办得怎么样了。章 氏笑着说托您老人家的福，办得很顺。方春莲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笑着问是哪家的 女儿，叫么名字，长相么样，怎么这么快就说定了。章氏抬头盯着方老夫人，吃惊地 问了一句：“文富没跟您说么事?”方老夫人摇了摇头说他来了就拉我那老的说话，只 跟我打了个招呼，说中午饭在这里吃，叫多添点米，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就不动了，两 个老东西见了面热得不亦乐乎，我那老的连班都不去上了，陪他东南西北地扯了一上 昼，还有工夫来跟我说么事？
章氏见方老夫人什么也不清楚，便一五一十地把曾文富叫她去找程妈如何办妥这 件事对她说了，乐得方春莲笑着拍着大腿一连声说好。又问了程坚身体好不好，长吁 短叹着说难得这老大姐还记得我，都八十多岁的人了，还替老妹操心，真是感激不尽, 说等这事办得有点眉目了，一定把她老人家接来住些日子，好好叙叙这么多年来的离 情别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