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时,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轮船在身下晃荡摇曳。
天空已经恢复如常,没有任何裂隙,也不再是魂境的淡紫色。万里无云,阳光眩媚,已经回到了正常的表层世界。
周围海面上,几块天使遗骸化作的陨石漂浮着,正冒着热气缓缓沉下水面。昭示着不久前发生的那场惨烈变乱确有其事,并非幻觉。
刘思若喜极而泣,伏在我胸前痛哭。瑞站在稍远处,没有看我,望着天边沉默不语。
我想坐起身来,却发现浑身脱力,连支起身都做不到。也难怪,消解了一整只执行者军团以及数以万计的裂隙机器,我的魂能已经极限透支。即使借用了秘钥的力量,能活下来也已经算是奇迹了。
被刘思若扶着站起来,我看到轮船四处,倒伏的乘客也一个接一个苏醒过来。大多疑惑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的记忆中,这艘船在前一刻还在暴风雨中苦苦挣扎,他们就在那样的夜晚中莫名地陷入了昏睡。醒来后,已过去了三天,万里晴空,这艘命运多舛的轮船又遭遇了一场罕见的陨石雨。
空场中央围了不少人,有颗不大不小的陨石恰好砸中了这里,贯穿数层甲板。而这颗陨石样貌十分奇特,居然像是某种古希腊风格、相当精美的雕塑,雕刻着一位展翅翱翔的天使;可惜已经残破不堪了。人们交谈议论,竞相拍照,有人还兴奋地对着镜头比作V字。
在他们眼里,这是颗普通的陨石,也是幸运的象征。这倒也没错,在灭世的灾难后浑然不知地幸存,还有比这更加幸运的吗?
我享受着这平和的景象——虽然极度疲累,意识模糊,魂能下降到最低水准——仍感到万分欣慰。威胁已被解决,暂时没有任何东西打搅我眼前的一切了。
一瞬间,我又想起了棋局前的黑衣男子。他在最后不惜触动了真神的愤怒,不知会如何收场。
他是觉醒者吗?记得资料中说过,抵达5以上权限等级的个体,就等于成为了上位者。历史和神话中的仙人、佛陀、飞升者或者救世主,不过便是如此。他可能也是走上了这条道路,而成为了其中之一。
他始终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在一场无人知晓的激战中,奋力守护着这个对上位者而言渺小如棋子的世界;他说过自己曾是人类,对手显然也知道这里是他的故乡。那我又究竟是谁,为何他会说,“谜底揭开之时,你就必须离开”呢?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一切自有分晓。
我正思考着。刘思若突然冲到前面,张开双臂,像母鸡护雏一般将我挡在身后。我看到,瑞刚刚似乎想向我这边走来。
“当心!这个人一直很不对劲。刚才你昏过去的时候,他就想对你做什么!”刘思若尖声叫道。
我看着瑞,他仰头看了看天空,然后对我说道;
“我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你可能是个天才,或者被选中的the one。灭世程度的危机,也被你三两下就解决掉了。你已经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更超出了我原本的规划。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抬起手指着我的胸口;
“现在,你的魂能几乎耗尽了。对我来说,这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机会。”
我问,“你要做什么?”
瑞说,“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当然是乘你最虚弱的时候杀掉你,吃掉你的魂核啊。这不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吗?”
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有笑,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照平常瑞的性格,他在开玩笑时,一定带着那种玩世不恭的戏谑表情,但此时不再是这样。
第一次,这个男人在我面前露出这种眼神;冷漠、残忍又带有一丝怜悯。我不认为他在说笑。
我问道,“执行者对你的控制应该解除了,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
瑞点点头,反问道,“有一个问题。你在魂核赤化,也就是升入4等级后,没有听到那个呼唤吗?——你不知道,我是你的敌人吗?”
我想了想,说,“听到了。”
“那为什么不杀死我,再去解决裂隙呢。”
我说,“我认为身为有良知和觉悟的人,应当抵御那种呼唤。”
瑞笑了,“觉悟,良知?你简直跟梅森一样天真……拜托,我们是逃犯。你也看到了,我们在上位者手里,连只蚂蚁都不如。如果得不到更高等级的权限,命运就像这些普通人一般,浑噩凄惨。唯有踩着同伴的尸体,才能爬向更高层级,这就是我们每一个觉醒者的宿命。”
瑞说的呼唤,应当是指我在打倒雷天使,抵达4等级之后,突然在头脑中响起的那个声音。我也同时看到了,那只旋转黑暗的盒子;声音正是来自于它。
杀、杀……吃、吃……合、合……为一……
不同于男子的声音,“盒子”的声音嘶哑沉闷,不成语句,不可名状,但让人心生悸动。当时,我有更要紧的事情需做,没有回应它。不曾想到,在其他觉醒者之间,它会招致如此恶劣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