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现在这送饭来的男人比丁至成差不了多少，她也打算忘了过 去。但是，恰恰这走进门来的男人个子不如丁至成高大不说，长相更不如丁至成英俊, 她彻底失望了。有钱又怎么样呢？被一个自己看了就不想吃饭的男人抱着睡一辈子那 是人受的罪呀！情爱这东西，过去的女人被逼着想都不敢想，可现在的女人都被天文 地理乱七八糟地冲了脑子，她们要的是精神享受，就是吃糠喝粥，只要那男人她愿意 献身，她也觉得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味。说到底，是方老夫人出题目，龚老婆子, 王老婆子等几个牌友议内容，龚顺德夫妇做文章，把一个靓美得如仙女下凡的秀兰硬 是写成了一个悲剧女主角，最终让她用生命的代价做了这篇文章的大结局。龚老婆子 被这种由父母做主的婚姻害了一辈子，她又用这种方式来害自己的亲侄女，并且害得 更惨。周长义对龚老婆子好了一辈子，对她一家人同样好了一辈子，他总觉得自己前 世积了德，这一世才娶了这么一个如花如玉的女人做妻，享尽了人世间的乐事，因此, 再苦再累，一辈子了他没有说出口过半个苦字半个累字。现在见内弟急白了头，见龚 老婆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着侄女，他的心也痛，这个乖巧的侄女他也十分疼爱, 现在丧了命他没有想到过。前些时几个老太婆给他合谋着做媒，他心内不乐意。因为 把秀兰与辛酉比，从外才和内秀上，无论哪一条他都觉得侄女亏了，辛酉绝对配不上 她。但是，这句话他不会说出口，因为自己比辛酉不如，同样娶了一个貌若天仙的女 人过了一辈子，如果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了，别人拿话抵他，他是无地自容的，因 此，他只好一言不发，暗地里祝内侄女幸福。现在她什么都不要了，空着手走了，久 下真家的这笔彩礼虽然自己可以担保，但是人都不在了，还为一点钱牵牵扯扯，不好, 免得让人家说闲话。想到这里，他轻轻对内人和内弟说了一句你们跟方老太婆直说了, 钱不差她一分，做人要像个样，便起身从另一个侧门走出门去。
方老太太一声“龚妈喃”让周家铺街头尾的人都听到了，往日龚老婆子是要笑着 迎出门来无恶意地骂一句“疯婆娘”接她的，今日她没有迎出门来，只拉袖子擦了擦 眼睛鼻子，慢慢走近门来，强装着笑脸，说了声“来了”，便不再说话。方老太太一手 捏着一方格子手帕，扭着三寸金莲走到门口来，看了龚老婆子一眼，见她眼睛红着, 脸上还有泪痕，吃了一惊，收了笑脸问了一句怎么了，是不是那老东西欺负你了，让 我来收他狗命。她说的老东西指的是龚老婆子的丈夫周长义，因为方老太太年纪大他 们不少，在她眼里周长义尽管六十岁了，仍然是小老弟，她骂他什么也不过分。
“哪里。,龚老婆子又强装着笑脸说了一句，伸出手来扶住方老太太的右手，把她 扶进门来。龚顺德见方老太太进门来了，连忙站起身来，也强装着笑脸叫了一声老大 姐，将身边的椅子拉过来，递给方老太太坐。方老太太看了龚顺德一眼，好半天没有 认出人来，听着声音却十分耳熟，便上下打量了半天才吃惊地叫了一句：“唉哟，这是 顺德兄弟呀，么样个把月没有看见你头发白成这样了，是不是得了么病了。,她边说着 边伸出手去轻轻抓着龚顺德的手，十分心痛地抚摸着。
听着方春莲十分关心的话，龚顺德的眼泪又出来了，他哽咽着对方老太太说：“老 大姐，对不住呀，我没有把秀兰给您养好……”
“秀兰怎么了？,没等龚顺德说完话，方春莲大吃一惊，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要他 直接说出结果来。
“秀兰丢了……”龚顺德话没说完，便失声痛哭起来，重重地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抱着头抽泣着。方老太太听说秀兰死了，更大吃一惊，连忙抓着龚老婆子的手，问秀 兰出了么事。龚老婆子轻轻叹了一 口气，拉方春莲坐了下来，半是叹息，半是哭泣地 把秀兰投水库自尽的事对方春莲简单地说了，只把原因说成是她想上学读书，因为家 里穷供不了，她便自谋了短路。其他的原因她说不清楚，也不清楚。
听完龚老婆子的话，方春莲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她的脑子里转着的是辛酉那已 经完了工的一堂家具和一家亲戚对她的恭维话，现在秀兰没有了，该怎么办，该如何 来向大家解释？
龚顺德边抽泣着边从姐姐房里提出自己带来的那只布袋，从中拉出一叠花花绿绿 的衣裤，递给方老太太，长长地叹了一 口气，抬手用手袖头擦干了眼泪说，大姐，对 不住了，秀兰订婚的衣裤她一件都没有动，都是新的，那五千块钱我用了，现在一时 拿不出来，刚才我跟我大姐、姐夫商量了，我一年还您一点，分几年还清这笔账，我 姐夫答应担保，您放心，我一定还您。
方老太太的脑壳仿佛被炸弹炸了，头顶上“嗡嗡”作响，眼睛银花飞舞。刚才龚 顺德拿出来的东西，说的话，她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她想的是她该怎么办，这件关 系着她在真家声名的大事，突然出了这么大的差错，叫她如何收场，辛酉要娶亲的喜 报早就被真家当喇叭吹出去了，如果九月结不回去媳妇，她如何向大家解释？
刚刚从侧门出去的周长义这个时候从正门进来了，他走近方老太太，从内衣袋里 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她，说这是五千块钱，您点点看差不差。看着周长义递过来的钱, 方春莲才如梦初醒地回了神，她连忙将钱推给周长义说，老弟，这是么回事？见方老 太太吃惊地看着自己，周长义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老大姐，秀兰订婚的衣物都没有穿, 是原样的，顺德老弟送来了，那五千块彩礼钱他用了，现在拿不出来退给您，这点钱 是我平日一点一滴积下来存在信用社的，我怕我死在龚家老妹的前面，她一个人老了 没得钱不好过日子，想留给她养老，她到我周家来做一场人，我对不住她，只想让她 快快活活过一世。今日秀兰这娃走了，东西都该还给您。钱，顺德一时拿不出来，我 先用她大姐的养老钱替他垫上，经后叫他慢慢来还给她大姐。周长义说着，又把钱塞 进了方老太太的怀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