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三四百个……那你知道连江水窖现在的大泽数量是多少吗？而那方水土若是没有人为干涉，真正该有的大泽数量又是多少吗？”泽芝轻笑。
“……”连江一下子卡壳，他不知道啊。
“我告诉你吧，如今连江水窖大大小小共有一千六百二十四个大泽，而若是没有凡人干涉，连江水窖真正应有大泽数量，应该是一千八百六十到一千七百九十左右，这是天地大道给出的数量，不会出错的。”泽芝
“有这么……这么多吗？”连江大吃一惊。
连江知道自己的故乡多大泽，但真没想到居然能有这么多……
“你应该感谢沐蘅，我猜，他不仅仅是夺回龙尸之人，更是帮你的故乡重塑地形、恢复大泽的人。”泽芝
“确实。”连江
重塑山河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只有神仙才能做得到。
“我想重塑山河一事，应当是沐蘅向上天祈求自己的故乡连江水窖，能够风调雨顺，然后上天给他旨意……呵呵，所以我才说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只知道听从天地大道旨意行事，却不知道这些大泽才是让你的故乡风调雨顺的根本原因……”泽芝
“若是他知道大泽才是让你的故乡风调雨顺的根本原因，就不会说出‘就算那条恶龙一开始不是水君，后来也真的成为水君了’这样的话了……那条恶龙，从一开始就是货真价实的水君。”
“啊？”连江
“你那怨种竹马说得没错——天之道，问果不问因。天地大道只问能力和结果，不问过程和细节，”泽芝轻笑，“那条恶龙虽然凶恶，却替你们凡人承担了灾厄。”
“你们凡人为了吃喝，掠夺天地，屯泽造田，让连江水窖的大泽削减到只剩下三四百个……本来，如此行径，必遭天谴，然而——”
“那条恶龙，替代了大泽，调节青水江的水流。”泽芝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连江越听越觉得糊涂。
“这才是那条恶龙成为水君的真正原因——它秉承了天地大道的旨意，承担了那方水土调节青水江水流之责。”泽芝
“……”连江
“沐蘅不也跟你说过了吗？天地大道也有缺陷，世间就没有完美之物——连江水窖的大泽们，其实是青水江的节水器，是用来弥补青水江水流缺陷的。”
“雨水有多有少，青水江有旱有涝……这事儿你应当知晓吧？”泽芝
“嗯。”连江
“雨水少时，青水江容易断流，这时连江水窖大泽们，就会补充水流给青水江，防止青水江断流，保住连江水窖下游的生命，同时也是连江水窖的生机。”泽芝
“雨水多时，青水江容易闹洪涝，这时连江水窖的大泽们，又会作为蓄水池，蓄积水流，降低青水江的堤坝的压力，降低洪涝灾害的损失。”泽芝
“原来……原来大泽们这么重要的啊。”连江
“是的，世间本来就没有什么无用之物，这些大泽对青水江而言无比重要，你们凡人本就不应该擅自动之。”泽芝
然而农桑一事，无水不行，连江水窖作为沐连王朝的粮仓，至今仍旧是稻米之乡……要养活沐连王朝那么多人口，哪能放弃连江水窖这么好的一片水稻田？
“而龙族天性属水，天生就是水域的主人，哪怕是条废物龙，也有把水玩弄在鼓掌之中的能力，吞水吐水都在它的一念之间，维持青水江水流对它而言再简单不过了……是它替代了那些被你们凡人拿去造田的竭泽，承担起了调节青水江水流的责任，所以，它才成为了连江水窖当之无愧的水君。”泽芝
“天之道，问果不问因，天地大道只看结果，是大泽还是恶龙作为青水江的调节器，天地大道都不在乎，只要能够承担起青水江的调节之责就可以了……还不如说恶龙拥有主观意志，它来调节水流甚至比毫无意识的大泽还要来得好。”泽芝
因为天地大道有缺陷，所以大泽的调节也是有极限的，就算连江水窖的大泽数量正正好，偶尔也还是会造成一些小旱小涝，而恶龙却没有，这才是连江水窖数百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真正原因啊。
然而，没有了恶龙的调节，青水江的旱涝调节一责回归到大泽身上，所以连江水窖的大泽一旦削减到天地大道不能容忍的地步，水灾旱灾就会接踵而来，天灾会消灭掉不少凡人，没了凡人的干涉，大泽们会因为天地大道自我调节，重新塑造而出。
然而，大泽恢复后，凡人修养生息后，又会重蹈覆辙，继续屯泽造田……然后又继续激怒天地大道，再度遭灾……
如此周而复始，反反复复，没个休止。
“所以，其实你当年完全没必要，为那些无聊的凡人生死而自刎，天庭虽然可耻，但从不敢在没有天地大道旨意下，随意降灾降罪——归根到底，这就是那些凡人自己犯下的罪过，那都是那些凡人随意破坏天地而应该付出的代价。”
“无论是那条恶龙，还是你，都没有做错什么，连江，你没有必要为那些凡人的死负责，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是他们自作自受。”泽芝的口吻，冷酷无情。
“……”连江
“以后你要是真的做了仙人，这样事情还多得是……世事两难全，注定要取舍。”泽芝
是啊，真要说起来的话，那头恶龙其实就是在替凡人承担灾厄……那它从凡人那里讨要报酬，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恶龙确实残暴不仁，但它确实也是一位尽到职责的镇水神君。
“世间事就是这么复杂的啦，就算是恶人也有用处，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身上。”泽芝轻笑，口吻是“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的冷漠。
话虽如此，可是连江做不到啊。
“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是我还是做不到看着别人在我眼前死掉啊。”连江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