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初阳冉冉升起,山川草木都披上了一层轻纱,山脚下薄雾飘渺,江面上水汽袅袅。朦胧的晨光轻拢着歙州城,街巷间光滑的青石板反射着薰黄的微光,白墙黑瓦沐浴在微凉的静谧中,巷陌间偶尔有犬吠声传来,偶有早起的农人扛起农具,趁着清凉走向田间劳作。
这是一个祥和宁静的早晨,和以往没什么不同,穿城而过的新安江也一如既往地滚滚流逝从不停歇。那江水流淌翻滚折射着晨光,如银波似金光,粼粼闪闪煞是好看。
“圣旨到!”
突然,一声尖细嘹亮的声音划过长空,刺破了这一副宁静的画卷。
“圣旨到!”
尖细的声音一声声传来,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圣旨到?怎么会呢,定是我昨天听戏听得入迷,睡觉梦见了。”住在街东头赵氏香油店的赵五,边嘀咕边翻身想再睡会儿。
此时,隆隆的马蹄声从他家门前经过,震得窗棂“哗啦”作响,舀香油的舀子也被震落在地,滚了几滚才停下。
赵五披衣下床,趿拉着布鞋,骂骂咧咧冲出门去,却只看到一队人策马而去,本欲咒骂的话咽了回去。嘀咕道:
“这是去州府衙门传旨的吧,难道是紧急军情?”
虽然城中禁止策马,但传旨就另当别论了。
许多人都被惊醒,遥遥地跟在马队后面想一看究竟。
队伍一路策马,行至一处高大的府第前,为首一人面白无须,皂帽紫衫,绛绸裤黑毡靴,“吁”一声率先勒马停下,后面众人也纷纷停下,颇为整齐。他抬头看向府第匾额上的“周府”二字。
“就是这了。”他边下马边吩咐随从上前叩门,“你上前叩门,注意,切不可鲁莽惊扰了里面的人。”
朱红色的大门前,随从有节奏地叩响门环。门内有人问到:“谁啊?”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道缝,一个老仆伸出头来探瞧。
片刻后,周府院内,老仆激动的狂奔,边跑边喊:“老爷,老爷,圣旨到了!”这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传遍了整个周府。
不一会儿,周府众人都到了前院,黑压压跪倒一片。
一家之主周致远跪在最前面,周家兄弟三人跪在周父身后,周婉妤在母亲陆清荷身旁,她不想跪的,母亲拉了她一把,她只能顺势跪下了。
带队的是宫里的太监,他看了一眼跪好的众人,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开始宣读圣旨:
“歙州周致远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歙州名士周致远,文才出众行事端方,昔日吾儿李从嘉在歙州养病十二年,幸得致远为师悉心教导照顾有加,今特封周致远为翰林院大学士,不日进京就任。钦此。”
接着他又打开另一道圣旨宣读:“歙州周婉妤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翰林院大学士周致远之女婉妤,聪慧过人,贤良淑德,才华灼烁,与吾儿从嘉青梅竹马,琴瑟和鸣,特此赐婚。拟与六皇子从嘉择日完婚,愿汝与吾儿白头偕老福泽永顾。钦此。”
“谢主隆恩。”阖府叩谢。
周府大门外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这可是皇家赐婚啊!周家要飞黄腾达了!”
“你知道什么,以周公,哦,不,是周大学士的才华,早该如此了,只是他一直无心仕途而已。”
“翰林大学士是多大的官啊?”
“周公何时教导皇子了,没见过他离开歙州啊?”
“你没听到是在这养病多年吗?”
“难道是那位突然离去的云公子?”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我不嫁!与我青梅竹马的是云哥哥,不是什么六皇子。父亲我不嫁,我要等云哥哥。”周婉妤难以接受圣旨的内容,如果她被赐婚皇子,她的云哥哥怎么办。
周致远看了一眼夫人陆清荷,陆清荷会意,立刻和儿子们一起拉着周婉妤向后院走去。
“父亲……父亲……”周婉妤不甘心,被众人拉扯着,还不时回头喊周父。
领队太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他开口道,“周大学士,恭喜恭喜。”
“不敢当。请问公公贵姓?”周致远问道。
“鄙姓吴。”
“吴公公,长途跋涉,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请到厅内休息用茶。”周致远一边恭敬地请吴公公进屋,一边悄悄将一叠钱票塞到吴公公手中。
“在下这些年从未离开过歙州,也不曾教导过皇子,怎么可能与六皇子有师徒之实呢?还请吴公公赐教。”
“实不相瞒,六皇子曾在歙州养病十多年,只不过用的是别的名字。”
“如此,在下就明白了。”周致远只有一个弟子姓李,在歙州独居,十二岁被家人接走。
周婉妤他们刚走到进后院的侧门处,听到吴公公的话明白了这六皇子大约就是自己半年前离开的云哥哥。
突然她奋力挣脱母亲和哥哥们地拉扯,冲到厅前,问道:“吴公公,您刚才说六皇子真名叫李从嘉,对吗?”
“对啊。李从嘉就是六皇子本名,是当年他出生时烈帝所赐,字重光。”吴公公觉得周婉妤美则美矣,却有些失态,他猜测大约是喜讯来得太突然了。
“云儿,不得无理!快随你母亲回去。“周父严肃地说
周婉妤失魂落魄地往回走着,完全没有听到父亲后面的话。
她心里很乱,李从嘉,字重光,没错就是他,自己不会记错的,他就是闻名后世的词人皇帝李后主,自己的云哥哥竟然是李后主。怎么会这样,上天一定是在跟自己开玩笑。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脚下地路越来越模糊,没有方向,没有目标,未来不知道该怎么样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