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白和那位大帝虽以主仆相称,但这更多时候只是白小白单方面的意思,在大帝眼里,白小白是由他亲手创造,历经无数岁月才诞生出的“灵”,所以大帝更侧重于把白小白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而并非主人与仆人的关系。
两人平日里说话的语气,满满的都是晚辈与长辈交流的亲切感,像“领法旨”这样官味十足的话,除非是遇到极其重要的大事,不容许偏私和马虎,大帝才会搬出如此正式的口气来。
白小白知道,大帝亲自出手阻拦,那这张乐天是万万不能再杀了。虽然心有不甘,但他还是恭恭敬敬地接过那道法旨。大帝言出法随,大帝之威,便是天地之威,大帝是他的缔造者,大帝如父,白小白不敢不从。
卷轴开,法旨现,上面俨然是白小白所不能理解的金灿灿的三行大字:传《不死长生功》,收为本座亲传弟子,门内其余弟子理当尽力庇护。
小师弟?白小白看着在生命之泉作用下,已经渐渐恢复过来的张乐天,整个人一时之间完全愣住了。说起来,他这一身本领全是大帝所授,在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大帝的门下弟子,叫声师弟完全合情合理。
主人已经数十万年没收过徒弟了,今天突然就收这个张乐天做亲传弟子,确实让白小白始料不及。大帝门下弟子众多,但这收徒,也分记名和亲传两种,通过这道法旨,大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位新收的张乐天小师弟,是那一类最最重要的亲传弟子。
“主人,我不理解。”白小白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刻却很直截了当,面对自己的疑惑,他直言不讳。
大帝的语气亲切了许多,他说:“小白,你也老大不小了,遇事,还是要稳当些,不能冲动。元浩的事,我也深感惋惜,但你何不先问问你这小师弟,当时的具体情况呢?”
“我……我懂了。”听完大帝一席话,白小白如梦初醒,他终于意识到,对元浩回归的殷切期盼,让他当时丧失了理智,这实在不是一个活了数万年岁月的人该有的修养。
“我在地球这边还有些事情,可能千年之内都不会重返九州,所以关于回家的问题,还得依靠你这小师弟。希望你们能够互相体谅,早日化解矛盾,到时候师兄弟齐心协力,共返九州。”
大帝的法则可以打破空间限制,他的话远渡虚空而来,连神识也降临五域下界。他虽然无所不能,但并是每件事都亲力亲为,因为眼下,他正在与诸天万界断联多个纪元的地球虚心求学,这是更为重要的大事。为了到达这个遥远的世界,大帝穿梭于无尽星空,探查了一个又一个荒凉死寂的星球,数千年来,他都像一叶大海里的孤独扁舟,坚持着一个人的星际远航。
墨子号量子科学实验卫星,简称墨子号,于2016年8月16日1时40分,在酒泉卫星发射中心成功发射升空。
2016年8月末,在中科院的一场科学研讨会上,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教授,他拿着一本被翻得破旧不堪的厚厚的笔记本,正在向潘建伟院士虚心请教。待这名中年教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他整个人看着窗外愣神了片刻,旁人都以为他是在回味和消化刚才的知识,殊不知在这极短的一个时间里,一道大帝法旨经由他的手,已经到了星空彼岸的五域下界,并在雁荡山崖位置进入九州山河图世界。
“张乐天,时间法则已经消失了无数个纪元,希望在你的身上,本座能看到真正的奇迹。”大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说完这话,就准备将神识撤离九州山河图。
临走前,那道通天圣光里突然飘飞出一团奇怪的东西。原来是大帝随手往陈双双身上打去一道生气,将半只脚已经跨入鬼门关的陈双双强行拉回了人间。
白小白收起那道法旨,他用一道灵光笼罩住张乐天,开始助其恢复。生命之泉,是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的神物,短短片刻的时间,张乐天已经完好如初地站在雪地上。
“主人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先把衣服穿上吧。”白小白又拿出和之前一模一样的一身黑衣裳,这是他的已逝好友元浩生前最喜欢的打扮,为了迎接元浩的回归,白小白准备了不下百套,可惜最终,元浩全都没用上,只能给张乐天先穿着。
张乐天一声不吭,只管闷声穿衣服,他终究只有十六岁,哪里经历过这般可怕的事情。先前那种死亡的气息,那道一言不合就出现的滔天剑光,让他真觉得自己将灰飞烟灭,这样肝胆俱裂的感觉,至今仍没有散去。
离这不远的地方,陈双双咳嗽几声,从雪堆里爬出来,一瘸一拐往木屋方向赶。
白小白也不可能忘记了那个一直被他“特殊照顾”的小金人,他随手一挥,又将浩然剑丟到了已经重新组装好自己四肢的小金人头上。
白小白说:“你跑不掉的,先过来木屋这边,我给你一个可以活命的机会。”
“唉……”小金人似乎是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他顶着那柄高悬在头顶的浩然剑,一刻也不敢耽搁,使出吃奶的力气就往木屋这边奔跑。小金人来到白小白身旁时,那柄浩然剑也被白小白收了回去。
很快,四人齐聚,白小白大手一挥,将这白色谷中的漫天飞雪撤去。他不知从哪里挪来一块巨型大理石,那大理石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被白小白用浩然剑随手几下就削出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老样子,坐吧。”白小白说完,率先坐在石凳上。
“你……”
“我……”
白小白看着张乐天,张乐天看着白小白,四目相对,他们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彼此的目的。
白小白对张乐天说:“不如你先说吧。”
于是,张乐天不敢隐瞒,把之前和元浩有关的所有事情,完完全全说了一遍。元浩的死因,元浩给白小白的遗言,他一丝一毫也没有遗漏。
“小浩子……元浩,你他妈真是个十足该死的烂好人!”听完张乐天的讲述,白小白那双早已通红的眼里,泪水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此刻,白小白看着张乐天的眼神已经截然不同了,他很清楚,张乐天不是元浩,可张乐天却是元浩留在这世间最后的证明。要不是主人亲自出手阻拦,那元浩在这世间的最后痕迹,都已经被他……元浩,你这个傻子……白小白心里苦,却又不得不把这苦水自己咽下去,这是元浩自己的选择,事到如今,他还能怎样。
元浩的事情,算是彻底对白小白有了个交待,可是关于张乐天和白小白两人的矛盾,还远远没有化解。白小白为了复活元浩而算计自己,张乐天可以忍受,毕竟元浩已死,这件事情最终还是他得了好处,可是他那无辜的母亲,明明能救,白小白为何不救,这是张乐天不能解开的心结。
虽说有“救人是情分,不救是本分,别人有什么必须的理由要帮你”这样的道理,可是这事如果有一天真发生在张乐天自己身上,便没有什么道理比母亲的命更为重要的,即便是道德绑架,他也要向白小白讨要个说法。强者不一定生来就有保护弱小的义务,但强者如果视弱者的生命为草芥,那便是不对。
父亲的背叛,让张乐天更加看重亲情,母亲虽然犯过错误,虽然在危险来临之时也第一个先跑,但她最后迷途知返,便是他张乐天最亲的人。张乐天不喜欢认死理,他不认为自己完全就是个徇大德舍私利的人,他就只有这一个母亲,这私德显然更为可贵。
也许是因为融合了元浩灵魂的缘故,十六岁大的张张乐天,突然间变得成熟和勇敢了许多,他目光灼灼地死盯着白小白,问道:“所以,你是不是也要向我解释一下,关于我的母亲的事。她的命,难道在你的眼里,就是一文不值的吗?”
白小白看着张乐天,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有种将张乐天误认为元浩的错觉,这样不管合理不合理都不能亏了自己本心的眼神,他在元浩身上曾不止一次地见过。
“我是九州山河图的器灵,换句话说,我可以主宰这个世界所孕育的一切,这其中甚至包括生命。九州山河图生命不入六道轮回,每个生命的诞生和消亡,都与真正的世界略有区别。只要你的母亲不是死在外部世界,只要你的母亲肉身完好,我都可以还你一个完完整整的母亲来。你看这样的一个解释,够不够偿还我之前对你母亲的漠视?”
张乐天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他看着白小白,突然间就觉得这人好像也没这么讨厌了。
“师兄。”张乐天喊了一声之后,径直走到白小白身前,双膝落地跪拜下去。
这之前的所有矛盾,虽然事出缘由罪不在己,但算来算去,终究还是自己占了便宜,元浩已逝,白小白如今定然悲痛万分,这个师兄,他得先认,这场矛盾,他得让白小白先有个台阶下。
“师……师弟。”白小白扶起张乐天,他满眼泪花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一抹浅浅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