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去探望林杨的时候了。
疗养院会为前来看望的家属安排暂住的房间,一般都是附近跟疗养院有合作的宾馆。
安恒以前都会先联系林修元,再相约一同看望爷爷,林修元总会先一步,安排好安恒的衣食住行。林修元的公司发展正到关键时候,安恒不愿打扰他,便独自看望了爷爷。
等他跟林杨聊完天,到了宾馆门口时,才发觉忘了预定房间。安恒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跟前台简单说明了情况,询问是否还有空房间,被告知需要等待一会儿。
安恒道了谢,作为常客,服务人员安排他去大堂稍作休息。
大堂中心有一架钢琴,偶尔会请人来演奏,不过多数时候,使用它的还是这里的客人。
比如现在,就有一位穿着休闲的客人在弹《星空》。
在这个小世界,它是一首很有名的曲子,难度也很大。
那位客人的技术很娴熟,安恒听了一会儿,确认自己幸运地遇到了大师级别的钢琴家。
浪漫又自由的音乐声里,安恒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林修元刚跟客户谈完,就接到了宾馆的电话。安恒来的太晚,已经没有了额外的房间,林修元在宾馆有长期专属客房,前台询问他是否安排安恒入住。
安恒独自去探望爷爷了。林修元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
他调整了下心情:“请他入住吧。”
林修元挂断电话,就去找朋友交接工作。
朋友生无可恋:“你又要走?”
林修元表情正常,笑着解释:“安安提前回去了。”
朋友垮着脸,小声嘟囔:“你弟弟都成年了,能照顾好自己。再说了,你都不是他的哥哥了。”
林修元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他顿了顿,笑容淡了许多:“要是没有安安的那笔投资,我根本撑不到现在。”
朋友觑着他的脸色,服软道:“好好好,我知道,林安恒是你的大恩人,你以身相许都不为过~好了,去吧去吧,别啰嗦了,这儿的事我给你干还不行嘛?”
林修元重新笑了起来:“嗯。总之辛苦你了,回头给你发红包。”
“快走吧你!”
与此同时,工作人员叫醒了安恒:“您好,很抱歉耽误您时间了,我带您回房间休息吧?”
安恒疲倦地睁开眼,额头一抽一抽地疼,他用力按了按:“嗯。”
一进房间,安恒就觉得有些熟悉,但他困得厉害,便没有细看,脱了外套就躺到了大床上。
嗯?安排的是大床房吗?
安恒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林修元在前台确定了安恒已经入住,才来到了房门口。
房间里没有开灯,林修元刷开房门,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下黑暗,摸索着走到了卧室。
他想了很多。
安恒已经开始有意隐瞒行踪了吗?要不然,还是把他关起来吧···
隐约看到被子的鼓包,林修元微微蹙着眉,习惯性地先摸了摸安恒的额头。
微微有些烫啊。
林修元打开床头的小夜灯,从卧室配备的医药箱里翻出了体温计,轻手轻脚调整了安恒的姿势。
安恒轻哼了声。
林修元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僵硬在原地。
安恒迷迷糊糊睁眼:“嗯?哥哥?”
他刚刚睡醒,声音有些沙哑。这些年安恒很少称呼林修元为“哥哥”了。
林修元的脸上浮起了可疑的红晕,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他咳嗽了一声,轻声道:“安安,量一下体温吧。”
安恒清醒了些,乖乖从他手中接过了温度计。
林修元注意到他穿着毛衣,顿时皱眉:“没有换衣服就睡了?”
安恒放好温度计,撑着身体试图坐起来:“嗯,当时太累了。”
林修元制止了他的动作:“我来,等我一下。”
他找了找毛毯,扶着安恒坐起来,给他披上,又垫了个厚实的抱枕:“好了。饿吗?”
安恒任由他摆弄,闻言摇了摇头:“我在爷爷那里吃过了。”
他的头发还翘着,又裹得严实,看起来就很暖和,这样摇着头,像一只毛茸茸的猫咪。
林修元莞尔:“那就好。”
他给安恒倒了杯热水,又插上吸管。
安恒捧着暖呼呼的杯子:“你吃过了吗?”
林修元点头:“飞机上吃了一点。”
他起身,示意安恒拿出体温计:“来,给我看看。嗯···三十七度六,没有烧起来。”
林修元给安恒吃了点东西垫肚子,看着安恒吃掉预防的药,才算放心下来。
安恒伸了个懒腰,忽然顿住:“对了,忘了问,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林修元实话实说:“前台给我打了电话。”
安恒大略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由无奈地笑了笑:“原本不想打扰你的。”
林修元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故作轻松道:“这有什么,我们虽然不在一个户口上了,但也是彼此的家人,不是吗?”
安恒眨了眨眼,转移了话题:“房间给了我,你今晚去哪睡?”
林修元不由失望,无意道:“这里的沙发可以睡”
安恒挑眉:“嗯?睡起来舒服吗?”
林修元漫不经心:“还可以。”
安恒露出了个促狭的笑容:“哦?睡过啦?”
林修元这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描补:“不是的,有一次朋友来住···”
越描越黑。
按林修元的性格,即使是有朋友突然拜访,也不会沦落到睡沙发的地步,何况这是专门为疗养院访客开设的宾馆,这样说就更奇怪了。
房间里气氛顿时变得奇怪起来。
林修元紧张地绷紧了脊背,他望着安恒,顿时有了破罐破摔的想法。
干脆告诉他好了,如果他不愿意,那就把他···
安恒莫名感觉到了危险,他清了清嗓子:“这床挺大的,不如我们凑合一晚好了。”
林修元登时短路,结结巴巴:“啊?啊···一一一一起睡···吗?”
安恒忍不住笑出了声:“干嘛?你有的我也有,害羞什么。”
他往里靠了靠,给林修元腾出了位置。
最终,林修元心情复杂地跟安恒睡到了同一张床上。
安恒睡过一觉,看林修元没有睡意,干脆问起了他创业的事情。
在事业上,林修元是可以独当一面的。
他慢慢谈起了他的规划。
“···金融业挣钱很快,但我总觉得不太踏实。现在在向互联网领域探索,不过,我们其实还有余力。”
“互联网是新兴产业,扩张速度很快吧。”
林修元苦笑:“是还不错。但我还是不安心···”
他突然想到什么,看向安恒,歉疚道:“对不起,也许是我想太多了。”
安恒摇头:“不是的。”
资本的本性决定了它总是倾向于无序扩张,如果没有法律的束缚,在利益的驱动下,每个人都会陷入疯狂。
操控资本的人,也在被资本操控。
林修元是很难得的有良心的资本家。从他的成长轨迹来看,能感觉到不安,都是很难能可贵的。
“为什么不投资制造业呢?”
“制造业趋于饱和····”
“不,高质量的制造产业还是稀缺的。”安恒看出了他的担忧,“你不用着急还我的钱,我衣食无忧,倒是很乐意你用它们做点更有趣的事情。”
林修元犹豫地看着他:“是很可能血本无归的。”
安恒坚定地回望:“我不介意。”
他们对视着。
林修元的视线慢慢跑偏,落到了那双形状优美的嫣红唇瓣上,他骤然收回视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