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梁市第一人民医院手术室外，一男一女正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男的眼睛不时的看向手术室的大门，双手一会摸摸椅子，一会放在双腿上，显得有些慌乱。
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位戴着医用口罩的医生走出来，头上带着麦克风，对着手上的表格说道：“李薇薇的家属请马上到手术室门口处，患者情况紧急。”
男的马上站起来，回道：“我是！医生，我是！”
“现在是这样的，李薇薇因为是少见的P型血型，而医院的血库内没有该血型，现发现该胎儿为凶险性前置胎盘，也可以叫做胎儿位置不正，必须采取剖腹产。病人在手术过程中出现大出血的概率极大。”刘诗琪缓了缓语气，“所以希望家属配合我们的工作，到底是保大还是保小，请尽快决定，人命关天。”
每次说出这样的话，刘诗琪都感觉是一种受罪，即使是看多了生死，但每次碰到这种抉择的选项时，都会有一场腥风血雨。
果不其然，旁边有位差不多六十岁的妇女高声道：“保小，我们家保小。”
“保大，我要保大！”周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脱口而出。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薇薇对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你竟然狠心让她去死？！”周虎对着那女的说道。
“保什么薇薇，即使她付出再多，我也要我的乖孙，我要后代。你老爸一直希望你能传宗接代下去。”周妈昧着良心，厉声道。
“妈，保大吧，以后我们在生一个，好不好。”周虎换了一种语气，求道。
“妈，你就说，我和薇薇谈恋爱的时候，岳母是怎么反对的。可是薇薇还是义无反顾的嫁到咱们家来。后来她们家发生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周虎又准备给周妈摆道理。
周妈顿了顿，犹豫了一下，却还是一巴掌扇在周虎脸上，高声喝骂“你们都快35岁了，上一个流产，这一个也不保，还以后在生一个，你能保证下一个就能保住？保不住，你对得起你的列祖列宗吗？对的起你在天之灵的父亲吗？”
周妈扇了一巴掌后，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后悔了。
周虎脑袋懵了，一向疼爱自己的老妈竟然会打自己，周虎好像不认识自己的老妈了。
刘诗琪看着这一幕，虽然内心着急，但还是要有家属签字后，才能定下来。
等了几秒钟，没见俩人吵了，感觉能听到自己讲话了，直接说道：“保大还是保小，快做决定了，病人等不起，家属需要在这里签字。”
周妈虽后悔扇了儿子，但还是毫不犹豫的抢过刘诗琪手上的资料，问道，“我们保小，签在哪里？”
刘诗琪一不注意，却是被周妈抢走了，麦克风也掉了下来。
“不，妈，别这样，我要薇薇。“周虎回过神来，准备去抢回来。
谁知道周妈一屁股摊在地上，“你抢啊，你抢了，老娘也不活了，你要你的薇薇去吧。”
周虎一下子傻了眼，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手术间内，李薇薇只打了腰部麻醉，手术间和手术室门医生也没注意关。
李薇薇听到母子俩的对话，伤痛欲绝。不管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还记得上一次怀胎是三年前，可惜流产。难道这一次能做母亲的机会，就让我失去了吗？我能见一次自己孩子的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吗？李薇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妈妈呢？妈妈，你在哪？女儿好久没见你了。李薇薇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彭媛媛媛。
妈妈，对不起。女儿一直惹你生气，你别怪女儿，好吗？
爸爸？好陌生的名词，还记得那是小学一年级时才会写的汉字，现在却让李薇薇有点不会写了。
爸爸那慈祥的脸，过了那么多年，好像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模糊，那是刻在脑子里东西，也是她最重要的东西。
李薇薇仿佛看到爸爸在向自己招手，“爸爸”，李薇薇张开手，想要抓住浮现在眼前的幻影。
“哎哟”，此刻确是被肚子里的孩子踢的更痛了，升在半空中的手及时捂向肚子。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孩子？对，我还有孩子。上一次我没保住，这一次我一定要保住你。”
“爸爸，你要做外公了，你说你一直喜欢小孩子，他马上就要出生咯。”
“妈妈，以后你要多看看外孙啊，女儿不孝，只能让我儿子孝顺你了。”李薇薇喃喃道。
此时此刻，李薇薇好像下定了决心。
“孩子，妈妈要走了，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快乐的成长，长大了，你要孝敬奶奶，照顾爸爸，你听到了吗？孩子……”
“曾护士，你可以叫周虎进来吗？我有话对他说。”李薇薇自言自语后，扯了扯旁边的护士小姐姐。
“啊，哦 ，好。”曾护士急忙跑出手术室把周虎叫进来。
手术间内，周虎嘴唇微微裂开，左侧的脸颊上有些红肿，眼神定定的看着李薇薇。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薇薇，你还好吗？感觉身体怎么样？”
李薇薇招了招手，示意周虎靠近她。
“抱着我，我想你了，我好怕好怕失去你啊，小胡子，你知道吗？我好怕啊，我怕我再也看不见你了，我好想闻你身上的味道，想你傻傻的笑容，想你给我做的饭菜。”李薇薇呢喃道。
周虎眼里含泪，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鼻子有点发酸，哽咽道：“不怕不怕，小胡子在你旁边了，永远都在，你是我的小宝贝，嘿嘿。”此刻苦笑比哭还要难看。
李薇薇拿手扯了扯周虎的八字胡，嗔怪道：“胡子也不理，邋里邋遢的，每次都要我给你刮。”
“嘿嘿，嘿嘿。”周虎用手抓住了李薇薇那只因为日益操劳而变得粗糙的手，那手没有结婚前那么光滑了，周虎知道，那是自己亏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了。
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周虎只听到声音，“保小吧，我孩子，我想让她活在这个世上，我希望她能快快乐乐的成长，小胡子，你能答应我吗？”
周虎仿佛感觉天要塌下来了，内心呐喊道：不！不~~！
“不要，不要啊，薇薇，我不能失去你，你就是我活着的全部，我不要什么孩子。”周虎双手突然紧紧的抱着李薇薇的头，好像李薇薇马上就要从手中溜走一般，眼泪再也惹不住了，刷刷的往下流。
“我也不想这样啊，小胡子，听话，啊。以后妈妈要你照顾了。”李薇薇明明心里在滴血，可是还是要装出一副微笑的样子。
周虎不应答，只是摇头。是啊，李薇薇来到自己家，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周虎依稀还记得自己和李薇薇的第一次相亲时出丑的场景。
那天天气晴，微风。
周虎当时开着自己卡车回货运公司，刚出差5天回来，风尘仆仆，也没跟介绍相亲的王阿姨说好，就大概定了时间，却没想到高速路上堵车，时间上与约定的时间耽搁了一天，回来都没进行洗漱，衣服也没换，身上有点点异味。
“喂，你好，请问是周虎吗？”李薇薇等的颇为不耐，都过去30分钟了，还没来，只能打电话过去。
“哦，我是小虎子，我在开卡车，马上到货运公司了。等我一下下。”周虎一看电话，是介绍人推给自己女孩的电话号码，没办法都30岁的人了，碰到一个相亲对象，那还不赶紧保存联系方式？只是周虎这人内向，从来都不肯主动联系女方。
“哦，那我等你。”李薇薇直接挂了电话，心里有点小情绪了，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