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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童年在乡村▪秋 作者:桔子树 本章字数:3527字 发布时间:2020-07-11

  秋风乍起,吹来一丝丝寒意。草丛里,蟋蟀断断续续的琴声显得格外悲凉。树林中,秋蝉凄切的鸣叫似乎在诉说着太多的无奈与忧伤——炎热的夏天一过,它们就没有了生机。只穿着一层透明薄衣的虫子,怎能经受得住凉风的侵袭?地上有几只不爱动的蝉儿,有的趴着,有的仰面朝天,有的成了蚂蚁的食物。可怜的秋蝉,是自身衰老了,还是受了风寒?此时,我又想起外婆对我们千叮万嘱的那番话,“做人要有爱心,爱护一切生命,做好事记功……”我折来一截树枝,把地上的蝉儿拨到路边的草丛里,以免经过此地的路人踩到蚂蚁。

  到了乌桕树下,我不禁抬头四处张望,生怕遭到附近狗狗的偷袭——我独自经过这里时,曾经被梁、郭两家的狗咬伤过几次。每每想起,还是心有余悸!我赶忙拾起几块泥巴坨:如果狗狗向我冲过来,就可以派上用场。

   荒坡上,粉红的夏水仙花儿依然灿烂如昨。但在今天,我却无心摘下它。零星的田边菊,初开的野菊花,怒放的野棉花,在微凉的秋风中,摇曳生姿,幽香飘送……可是,忙碌的庄稼人从不在乎这些司空见惯的野花儿,更不愿意多看它们一眼。而我,对野花总是十分的眷恋!每当我路过它们身边的时候,总要驻足停留许久:摸一摸,闻一闻,比一比——

   田边菊虽然长得瘦弱而纤细,但是它有着超级顽强的生命力——不论是贫瘠的荒坡、田堘、土埂、路旁、荒野,还是肥沃的田间地头,处处都可见。随遇而安的田边菊既是中草药,又是天然的野菜,可以人畜共享。早春时节的田边菊翠绿如玉,开花后就变得苗条纤细。淡紫色的小花儿灿若星辰,从春天一直开到秋天。它倾尽自身所有的力量,默默地向人们吐露芬芳,把偏僻的村庄装点得如诗如画。

  野菊花并不像田边菊那样不择地势,它喜欢生长在田边、河岸、山坡、土埂、房前、屋后、灌木丛……野菊花的花朵不大,颜色金黄,气味浓香。

  野棉花的花柄形如伞架,花朵有紫红,也有粉白,看上去分外美丽!当它的果实成熟的时候,就会变得蓬松而柔软,宛若蒲公英的种籽,又像飘飘洒洒的雪花。我很喜欢采摘野棉花蓬蓬松松的“棉絮”来玩耍:先使劲儿地一吹,然后望着它在空中慢慢地飘啊,飘啊,飘向远方……

  我多想把这些美丽的景色画下来,可是,无能为力。就让它们永远留在我的心中吧!

  一路上,我走走停停看风景,走着,走着,脸上的泪水就被风干了,笼罩在头上的那团乌云终于散开了。太阳公公从云层里跳了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走到外婆家的李子树下,捋了几把野薏苡的果实,装进衣兜里,又摘了些芭蕉芋的花朵来吮吸花蜜。

  这时,耳畔传来了一首熟悉的悦耳动听的老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为什么这样红

哎~~~ 红得好像

红得好像燃烧的火

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



花儿为什么这样鲜

为什么这样鲜

哎~~~ 鲜得使人

鲜得使人不忍离去

  它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

  ……

    

  我沿着陡峭的台阶拾级而上,透过窗棂儿看见屋里唱歌的大舅舅。他天生有一副好嗓子,总爱走到哪儿唱到哪儿。小阿姨在廊下整理她的帆布书包,抬头看见我,眼睛大放光芒,正要开口说话。我赶忙竖起食指放到嘴边,对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又指了指大舅舅的房门,示意她别出声,好好听歌。

  我走到小阿姨身边,小声问:

  “外公外婆到哪儿去了?”

  “他们在地里干活儿。”

  我从衣兜里掏出刚采集到的野薏苡种籽,放在她眼前。

  “我们来穿珠子玩好吗?”

  “好的,我去拿针和线。”

  很快,小阿姨拿来了针线。我们坐在廊下,一边低头穿珠子,一边听大舅舅唱歌。从屋子里飘出来的歌,一首接着一首,宛如源源不断的清泉……

  小阿姨抬头看着我,轻声说:

  “丽文,短的珠串可以当作手链,戴在手上,长的珠串挂在脖子上就是项链。”

  “嗯,好的。大舅舅能唱好多首歌啊!小阿姨也喜欢唱歌吗?”

  “我喜欢唱歌,也喜欢抄歌词。你看我的本子,上面记录了好多好多我喜欢的歌……”小阿姨说着,从她的帆布书包里摸出作业本,翻阅起来,“《红梅赞》《南泥湾》《在那遥远的地方》……”

“嗬——你抄了这么多首歌,能不能唱给我听?”

小阿姨冲我嫣然一笑:

“嘻嘻,等我做完作业,得空再唱给你听。——我们先给兔子喂点吃的,然后去外面走走。”

  我跟着小阿姨来到兔子屋。

  她抓了一把青草喂兔子,拿来锄头和箢箕,一边清理兔粪,一边问:

  “丽文,是你们喂养的兔子大,还是我喂养的兔子大?”

  “看起来,都差不多。”

  她把兔子屋收拾干净,提着一筐肥料朝外面走去。

  “你等一下,我把兔粪倒进菜园里就回来。”

  “哦。快去吧!”

  转眼间,小阿姨就回来了。她把箢箕搁在猪圈外,拉着我的胳膊说:

  “我们去屋后溜达一圈。那天,我从山坡走过的时候,看见芦竹花开了,要不要去摘些来耍?”

  “要要要,你走前面。咦——‘芦竹花’是——什么来着?让我想想……”

  “呵呵,芦竹开的花,有点像鸡毛掸子。丽文,想起来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小阿姨,快走呀!”

  我们边说边走,到了梨树下,我不禁抬头望望,梨子没有了,只剩下满树的叶子。高高的枇杷树上,缀满了一串串淡黄色的花骨朵,看上去跟清明草的花蕾有几分相似。我们爬上一道缓坡,眼前便是一大片蓊蓊郁郁的竹林、杂树、芒草。几座旧坟掩映其间,让人看了不由得毛骨悚然!我立马收住脚步,站在土埂上想:前几次,我跟伙伴们找猪草、扒野地瓜时路过此地,有镰刀可以当武器——据说,鬼害怕铁器。可是今天,我们都是赤手空拳,要是鬼突然从坟墓中钻出来,出现在林子里,那该怎么办?芦花虽是好看又好玩,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要了。

  “小阿姨——我不想去了……”

  “丽文,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有我保护你,不要担心嘛!况且,我们都是信仰佛教的人……快走吧!”

  “嗯——那好,走慢点,注意安全!”

  狭窄的山间小路两旁,长满了杂草。我忐忑不安地紧跟在小阿姨身后,机警地东张西望,生怕遭到什么东西的突然袭击。

  粗壮的芦竹长得像极了绿皮甘蔗。随风摇曳的芦竹花,像马尾,像鸡毛掸子,像展翅的鸟羽。

  “小阿姨,我们把芦竹花摘下来耍,好不好?”

  “好。我去帮你摘芦竹花,你就站在旁边。”小阿姨说着,开始攀摘起芦竹花来。

  “摘长点,我们把它扛在肩上,那才好玩儿呢!”

  “知道了。”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芦竹断了,横躺在小路上。小阿姨手脚并用,从芦竹断裂处将它扭断,递给我。我轻轻地抚摸着毛茸茸的芦竹花,感觉就像是摸着柔软的鸡毛。凑近鼻子闻一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

  “小阿姨,芦竹花有什么用处?”

  “可以拿来当扫帚,也可以拿来装枕头。——我闻到斗鸡菇的气味了,你闻到没有?”

  我皱起鼻子嗅了嗅。 

  “闻到了,我们找一找,看谁先找到斗鸡菇。”

  我把芦竹搁在地上,寻着香味扒开杂草,仔细地寻找起来……

  “我找到了一朵大斗鸡菇,丽文,快看——”小阿姨蹲在杂草丛中,望着我惊喜地叫着。

  我迅速走到她身边,看着地上碗大的一朵斗鸡菇,高兴得拍手叫着:

  “啊哈!这朵斗鸡菇很新鲜,我好喜欢!”

  “先前你还说不来呢!幸好我们来了。不然的话,斗鸡菇过了今天没有采摘,就会白白地烂在地里,多可惜啊!”

  “你又不早说,我不知道这儿要生斗鸡菇嘛!”

  “嘻嘻,你看看——那些坑坑洼洼的土,都是我们撬了斗鸡菇留下的痕迹。”小阿姨说着,随手折来一截黄荆棍,蹲在地上撬斗鸡菇。

  “小阿姨,告诉你——我家的房前屋后,有好几处可以捡到斗鸡菇哩!大雨过后,斗鸡菇从泥土里冒出来,好香好香!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喜欢去找。”

  “那是当然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哪个不喜欢呢?”

  “小阿姨,我想拿斗鸡菇!”

  “嗯,拿着吧!走,回家去!你走前面,我走后面——好保护你!”

  我手上拿着香喷喷的斗鸡菇,走在前面。小阿姨把芦竹花扛在肩上,走在后面。

  走着,走着,小阿姨突然喊道:

  “丽文,等一等,那里有杜梨儿,你想不想尝尝?”

  我回头望望,她把芦竹放在地上,穿过茂密的竹林,朝一座坟墓走去。那座坟墓上,生长着一株杯口粗的野梨树,树上结满了樱桃似的小黄梨。我的心里就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心想:万一坟墓地里的鬼倏地冒出来,呲牙裂嘴地挥舞着锋利的爪子,像恶狗一样扑向我的小阿姨,那可怎么办?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可千万不能丢下她一个人,我要保护小阿姨……对了,地上放着的芦竹花便成了我的防身武器……

  我把手里的斗鸡菇放在地上,飞快地拾起芦竹花,大步流星地来到小阿姨身旁。她踩在坟头上,踮起足跟,攀着树枝摘野梨。

  “小阿姨,这么小的梨儿,好吃吗?”

  “我尝了一下,感觉还可以。给——你也尝尝吧!”

  我先拿在手上看了看,咬一口,口感粗糙,味道就跟没有熟透的沙梨似的——既不好吃,也不难吃。小阿姨摘了一大把杜梨,揣进衣兜里。我们吃了一部分,其余的都成了玩具。

  我们把东西拿回屋放好之后,来到门前的菜园地边。

  “丽文,我爬上树给你摘拐枣儿。树太高,危险!你就在树下,千万不要爬!”

  “嗯。拐枣树好高哦!我不敢爬,光看着都觉得害怕。”

  小阿姨抱着一株碗口粗的拐枣树“嗖嗖嗖”地往上爬。我站在树下,抬起头,默默地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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