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拂得树叶咧咧作响。
外头落了霜,阵阵霜气从窗户的缝隙往里泄。火盆里的炭少得可怜,虽尽力燃烧着,仍难以抵挡入骨的霜冷。
白霜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薄被。双眼无力地闭着,俏美的脸上泛着浓浓的红晕,额头上贴着块湿面巾。
一个面带忧色的娃娃,小心翼翼地取下有些热的面巾,放进凉水盆里打湿,拧干后再轻柔地放回白霜的额头上去。
做完这些,他又从碗里舀起一汤匙水,喂进了白霜口中。
他,便是白霜六岁的弟弟,白枫。
昨天是娘亲的忌日,白霜带弟弟去坟上祭拜,回来后哀伤过度,一时想不开,竟跳入荷花池轻生。
“姐姐,你是不是很难受?”
“姐姐,娘去了,还有枫儿我。你不要扔下我,好不好?姐姐......”后半句,白枫是求着说的,稚气未脱的声音里夹杂着抽抽嗒嗒的呜咽。
白霜多想开口告诉白枫,“傻弟弟,姐姐怎么舍得撇下你?姐姐,是被人推下去的啊......”
但她烧得太厉害,根本无力睁眼。
虽然身为昭勇将军府的嫡女和嫡子,但自打娘亲去世后,白霜和白枫两姐弟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崔姨娘向来擅使温柔刀,被抬正后,寻了个冠冕堂皇的由头,便把白霜姐弟俩安排到偏院去住了。
父亲本就不太喜爱白霜姐弟,对崔氏的行为更是睁只眼闭只眼。
就这样,白霜姐弟被亲生父亲遗忘在无人问津的偏院里。
入夜,冷风袭来。
白枫实在困极了,蜷缩在白霜的身旁便睡着了。两只小手紧紧地揽着姐姐的手臂,生怕姐姐不要他。
一道轻轻的“嘎吱”声响起,有人在极其小心地开门,仿佛怕吵醒白霜姐弟。
那道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看了看床上的白霜和白枫,小心翼翼地往盆里加了足量的炭,随后又将窗户关紧。
新炭慢慢地燃烧起来,间或发出“噼啪”声。
“霜儿,霜儿,霜儿!”不知过了多久,母亲的声音在白霜的耳旁响起,一声接一声,听上去很是焦急。
屋子异常燥热,白霜猛地睁开眼睛,顿觉头昏口干,全身无力。身旁的白枫蹙着眉头,嘴唇微紫。
她看了眼火盆,又看了看紧闭的门窗,顿知不好!
“枫儿,醒醒,醒醒!”白霜紧张地摇动白枫。
“姐姐,枫儿难受......”白枫没有睁开眼,只是痛苦地嘤咛着。
白霜狠狠地揪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让自己清醒些。心一狠,她从床上一滚,直接滚到了地上。
本就高烧,加上炭气入体,白霜浑身软绵绵地,只能趴在地上一点点地往门口挪。
无论如何,她必须要把枫儿救下来!
“娘!”白霜伏在地上喊了声娘,祈盼天上的娘能保佑他们姐弟。
艰难地爬到门口,她伸出软绵绵的手,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拉开了门!
冷风裹着霜气吹了进来,白霜瞬间清醒了一些。她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回到床前抱起白枫,紧咬着牙将他抱到通风的门口。
风霜扑面而来,吹醒了白霜骨子里的恨意。
他们怎么欺负她都行,但若是想欺负到弟弟白枫身上,半分都不许!
既然老天爷没有收走她白霜的命,那就让她好好磋磨磋磨那帮子贱人吧!
清醒过来后,白霜发现自己已退了烧。她将恢复气色的白枫放回床上,接着抓起桌上的水壶,咕噜咕噜地灌了大半壶水。
往日,她处处退让,只求弟弟白枫能过得好一些。
而今,她彻底明白,有些人就是狼,退让只会让他们更残暴。
泼灭炭火后,白霜心中有了个主意!
天蒙蒙亮,白霜悄悄叫醒白枫,在他耳旁低声交代了一些事,随后用炭灰涂了涂两人的嘴唇。
白枫到底还是孩子,没过一会还是睡了过去,白霜替他掖好被子,闭上眼等着凶手自投罗网。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床前停下。
白霜闭好眼睛,屏住呼吸。
片刻后,只听见有人急切地跑出去喊:“来人啊!来人啊!大小姐和四少爷出事了!”
这声音,白霜再熟悉不过,是她房里唯一的丫鬟翠莲。
没过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其中还夹杂着崔氏的哭声,“孩子,我苦命的孩子们啊!”
哟,来得可真快!
白霜冷哼一声,迅速将自己和白枫嘴上的炭灰擦掉。
一群人涌入白霜的小破院,哭哭啼啼,如同死了爹娘。
白霜出现在门口,挺背而站。
“鬼啊!鬼啊!”那群人惊恐地大叫,争着往外跑。崔氏被绊倒在地,无人理睬,只有她的大丫鬟翠玉颤抖着扶起了她。
“瞎叫唤什么!大小姐我还好好地活着呢!”白霜迈出门槛,冷冷地喝停众人。
“夫人,您来得可真快,不知道的还以为您骑着风火轮来的!”白霜笑得意味深长,随后她敛起笑容,冷冷道:“昨夜有人意图谋害我和枫儿,那凶手就在人群中,夫人可得为我们姐弟主持公道啊!”
崔氏轻咳一声,浅笑道:“霜儿,何出此言?”
白霜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将冷厉的目光对准垂眸不语的某人,“这事要问翠莲。”
翠莲慌得身子一抖,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崔氏,接着又故作镇定地大声喊:“大小姐空口无凭,乱冤枉人!”
白霜越过人群,用力拽住翠莲的手,锋利如箭的眼眸直直地射向她,“谁说我没有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