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涌进一阵凉风,我一哆嗦,恍惚间从梦里醒来。看了眼墙上的钟,收拾了下思绪,准备书房找他,确实记得他好像是有什么事找我。
我穿着家居服,没敲门,径直晃进了他的房间。
他坐在沙发上。
我朝跟沙发对着的方向走了过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我看着他慢慢抬头,然后眼里是我。
“黎安。”楚誉叫着我的名字,就像是在唤什么小动物一样。
我没说话。
楚誉拿起桌上还剩半杯酒的杯子,晃了晃,“我记得你说过你想去北欧。”
前几天,我读到一本书里写北欧的森林和雪给人的感受:这灰和白的世界里似乎可以容我们去探索。突然想起来楚誉前段时间因公事去了趟北欧。我丢下书,便跑去书房问埋头于文件的楚誉北欧的森林和雪是什么样的。
他抬头说了一句很美,就将我赶了出去。我以为他应该忘了。
“去多久?什么时候走?”我拿起一支酒杯,倒了一杯酒。
“明天早上走,呆上半年吧。”
我晃了晃手里的酒,黄澄澄的,感觉像糖水,一饮而尽。
“好。”我放下酒杯,道“我回房了。”
我知道他想让我离开。其实他直接说,我也会照做的。
在这漫天的白与灰之间,世界安静的不像样子,只有脚下的雪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我听着觉得这世界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了。
北欧的冬天,一片一片的白,一片一片的灰。
我越看,就越想再往前走一走。
在这儿凛冽冬日里,几乎没有什么动物出来活动,恐怕方圆几里也就只有我这一个活物了。
也不知走了多远,又到了哪里。看着满地的白,突然间想回头看看。
那雪地里,只有我深深浅浅的脚印。
过不了多久,这些脚印就会被一层又一层的雪覆盖。
我站在这儿,有点儿迷茫。
寒风刮得我有点冷,便回去了。
我住在一农场,与农场男主人和他的妻女生活在一起。
我喜欢他们的农场靠近森林,就想住在这儿。我也幸运,农场主热情好客,我的任性才得以实现。
我闲着没事,时常跑到附近森林里去晃荡。常常要走上一整天。
第一次去没经验,没带一点儿吃的喝的。回来时,饿得直翻白眼。再后来,我就一直背着一个大包,塞满了吃的喝的。走的饿了渴了就翻出吃的喝的随便找一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
这覆满雪的森林,在这三个月里,我走了个遍,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我踏过的痕迹。这森林的景色也看了个遍。连哪里有个狐狸的窝、兔子会在什么时候出来觅食、哪里的树最高、哪块雪下有个坑……等等,我都一清二楚。
可是,我还是如此迷茫。
我总是在想,我的前半生因为父母的宠爱和保护过得那么的幸福快乐,但是他们已经不在了,那么后半生呢?我要靠什么继续活着。
若是没有意义的生命,怎么存于世上?
那本书中并没有告诉我在这儿北欧的森林与雪里我应该怎么去寻找。
我突然讨厌起那本书来。
一天早上,我坐在小木屋里,观察着窗户外边,想看看太阳照在远处的峰顶的样子。
这里的冬天很少能见到太阳,我只是想碰碰运气。
当远处山峰之上的云层裂开一条缝,一缕金色出现在峰顶灰色岩石上时,我知道这里的雪要开始融化了。
我也该回去了。
刚到C市的酒店里,就接到了顾毅的电话。
这粘人虫。
“喂。”
“黎小安,你跑哪儿去了!怎么打你电话都不接!”电话那头一顿咆哮。
“……”
“我现在来找你。”顾毅说完就挂了。
我站在酒店窗户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车水马龙的街道。傍晚了,天空有点暗沉沉的,路灯的光渐渐地亮了起来。
这座城市还是这么繁忙,大家都在奔向自己的生活。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我走了过去开门。
是顾毅。
我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有点儿忍不住好奇,他在急什么。
“小安。”顾毅只是叫了声我的名字。
我拉着他进了房间,让他坐了下来,给他倒了杯水。
“急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吗?”我把水端给他,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顾毅喝了一口水,“以后能不能别闹失踪,我找了你好久,就怕你又不见了。”
我看着他眼里的担心,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
我靠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不会再失踪了,我向你保证。”
我这二十几年的生命里,没交几个可以走一辈子的朋友,拥有一个都是我的幸运。
我跟顾毅算是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小时候分同一颗糖、打同一场架、喜欢同一个姑娘……我嫉妒他有的东西,他也抢我的东西,但是在他被人欺负时,我是第一个帮他的人,在我熬不过去时,是他天天守在我的身边。
这种感情有时要比爱情要永恒。
“你莫要再一声不吭地走了,至少告诉我你去了哪里。”顾毅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看着他,然后说:“好。”
“顾毅,我饿了。”我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拖着他就往外走。
我和顾毅去了高中常去的开在学校后面的那家专卖小龙虾的街边小店。
一开始顾毅还在那儿责怪我怎么怎么任性,后来小龙虾端上来,这家伙就忍不住了,一边吃一边感慨,时间过得多么的快,我们都快要结婚生子了,这家店的小龙虾还是那时候的味道。